刘海低声道:“吴大哥……”
黑皮回嘴:“爹!我们不会白吃饭的!家里有什么活都让我们做好了,我们吃的也少,半饱就行!”
吴宗伦见刘海心疼的样子,道:“叫爹不合适,以后就叫干爹吧。今后到了饭点过来,可有一样,不能白吃饭,能扫地的扫地,能拣柴的拣柴,听懂了没?”
黑皮眼神亮晶晶的抬头:“懂了!干爹!”
刘海也笑了,其实他早就看这些孩子可怜,想帮他们一把,可是自己能力毕竟有限,家中的收入大半是吴宗伦挣来的,他有时真张不开嘴,见吴宗伦欣然接受这些孩子,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说不出的高兴。
晋王
二十五、
时间一晃一个多月过去,转眼就到了深秋,早晚的天气都凉到要盖上被子才能谁觉的地步。
一日刘海见黑皮来吃饭时愁眉苦脸,便问他怎么了,黑皮道:“山神庙昨日塌了一半,晚上我们没地方睡觉。”
刘海这才想起,因自家屋子也小,竟没有管过他们的住处问题。
他待吴宗伦回来说起这件事,道:“吴大哥,我们在屋旁再盖间小屋吧,够孩子住就行。”
吴宗伦知道他的心意:“你这是打算动用胡歌送来的银子了?”
刘海想了想,点了点头。
吴宗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听说前日胡歌受了燕王的封赏,如今接管了莆田县尉一职。若是我们用他的银子,将来就都是燕王一系。若是被晋王坐了天下,将来清除燕王残党的时候,我们也在其列。”
刘海却十分坦然:“用不用银子,他都已经是孩子干爹了,反正到时都会杀头的,还是用吧。万一入冬下雪下得早,孩子会冻坏的。”
见刘海催他,吴宗伦摇头道:“做好事也要悠着点来。村里人都快没饭吃,你哪来的银子又管人吃饭又盖房?我看还是胡歌出面做这件事比较妥当,钱本就是他出的,他现在又是官家身份,不会引人非议嫉妒。”
商议定了,吴宗伦下午收了工便去县衙找胡歌。胡歌将他叫进內衙,袁弘一身便装处理案头事务,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
如今虎头堡实际控制此处,胡歌又受了燕王发的朝廷名义的封赏,袁弘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县太爷。
但胡歌一个强盗头子,再过几辈子也学不会坐在县衙审案这一套的。因此,袁弘便坐镇县衙处理大小事务,胡歌只管巡视外城和军备之事,随时准备打起来时听从燕王调遣。
两人坐下叙话,吴宗伦才听说这些日子,江南一带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晋王原本就军粮充足,又有地势的便利,竟将燕王大军抵挡在苏州城外三十余日,眼看着燕王大军便要败退,幸而闪出一员猛将名叫李易峰的,他箭法了得,一箭射中了城楼上晋王麾下大将的一只眼睛,那将领恼怒异常,为了报复,竟然罔故军令,开城去追那猛将,谁料不但中了埋伏被抓,还连累城门被攻破,失了一处大城给燕王。
胡歌说的口沫横飞,最后点题:“哈哈!那倒霉催的守将,吴二,你可知是谁?”
吴宗伦心道:还能是谁?晋王的大将你不就只认识那一个。
“哈哈!猜不到了吧?就是上次那个放火烧了万花楼的张智尧!”
吴宗伦等他笑完,才把来意讲了,胡歌道:“小事一件,只是我这几日有事,不能亲自过去,便叫花五缺去吧。”
敲定大致开工的日子和地点,胡歌又道:“小屋怎么够住,既然造了,还是造间大屋。”
吴宗伦又道:“就是怕太过招摇,才过来求你的。名义上就说是县太爷怜贫恤苦,救助本村孤老残障,房间也不必太多太大,能住就行了。”
袁弘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插嘴道:“ 既然借了本县名义,索性在附近村里都造些孤儿孤老的公屋吧,蚌壳村的便不那么扎眼了。”
胡歌皱眉:“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袁弘气得眼圈发红:“本官是朝廷命官,怎么不能说话了?”
“那我问你,县太爷,你以前怎么不管这些孩子,现在才说要建造公屋?你当我冤大头啊(⊙o⊙)?”
“那个……”袁弘哑口无言,他以前哪有闲钱做这种事情,现在胡歌来了,他理所应当认为胡歌会给钱。
“你这强盗头子抢了那么多民脂民膏,现在吐出一点造福百姓有什么不对?”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强盗头子!”
“擦!”
吴宗伦见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忙站起来:“两位慢慢吵,家里事多,我得回去了!”
其实胡歌也不是故意要对袁弘不好,毕竟阴差阳错的缘分把两人拴在了一起,他知道袁弘对自己的心意,自己也是愿意和袁弘在一起作个伴的。
只是爱是一回事,相处又是另一回事,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袁弘最为满意的地方就是做1-爱1-这方面了。当然,那也得是在袁弘愿意配合的时候才行。
而除此之外,两人的性格,身世,世界观都差距太大,他真的不确定两人是不是可以一直走下去。更别提像是吴二与刘海那样相亲相爱,简直就是一种奢望了。
他的这些感觉却完全没法跟这人说,强盗头子之类的话,一次两次听着是玩笑,总是挂在嘴上,令他不禁怀疑袁弘是不是真的介意自己的身份。
袁弘是世家公子出身,眼高于顶,若不是误打误撞地跟自己上了床,恐怕这辈子两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这次燕王封官,虽然仍有后患,又与之前自己志向不符,他却还是答应了,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他想换个身份,他想堂堂正正的有个官家身份,与那个傲娇嘴硬死脑筋的家伙平起平坐!
胡歌吵了几句,觉得无趣,推门准备出去,又回头道:“我走了!”
袁弘看了看他,一屁股坐下继续看桌上的公文,硬是忍住了没有搭理他。
胡歌深深看他一眼,用力带了门,走了。
人还没走出县衙,便接到一封快马派来的密报,打开看了,脸色一变,与心腹说了几句,便去取了盔甲穿上,直接骑马去了城外兵营。
袁弘是到了第二天夜里才听到胡县尉率兵出城的消息,听说城中精锐全数走了,只留下花五缺带着一帮老弱病残守城。
他知道这是军情有变,燕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日子来了,想起临走时连声“早点回来”都没对胡歌说,突然有些后悔。
跟这一对连分手都没有好好说话的别扭夫夫不同,莆田县尉胡歌,连云寨的二寨主张智霖也在同时接到了燕王密信,他展信看了,面色凝重,嘱咐备马,然后便进了大寨主的密室。
见钟汉良埋头写字,笑道:“卿卿,我马上要去江南,可有什么要我带的?”
钟汉良头也不抬:“听说松江那里的书肆有东瀛传来的全本男男春宫图,顺便带几本过来。”
张智霖蹲下握住他拿笔的手:“春宫图有什么看头?活色生香的我站在你面前你还要看图?!”
钟汉良瞥他一眼:“这些都是写作资料明白么?谁爱看啊?!”
“还要别的么?”期待的表情。
“……没了。”
“那我走了。”失望脸。
“……早去早回……啊对了!”
“什么?”希望回归脸上。
“新出的话本带几本回来!”
“……”张智霖一脸沮丧地点头:“我不在的日子,你少看点书,对眼睛不好。有空多出去走走,我把酒藏在地窖第三个柜子里,钥匙藏在床腿里。还想要什么么?”
钟汉良妩媚一笑:“要滚快滚!我忙着哪,这篇还差五十多章就完结了!”
见张智霖出去了,揉揉手腕,放下笔,喃喃道:“我最想要的是你活着回来……”
吴宗伦这几日原本是想跟鱼行请假,帮忙造屋的,可是胡歌手下大将花五缺看上去五大三粗,做事十分周到细致。她虽然一时放不下守城的事务,但因为经常抽空过来用心督促,又派了不少懂行的木匠和官兵一起上阵,这所小小的公屋几十日里就有声有色打了地基,初具规模,平日里除了刘海替众人端茶送水,除此竟然没有什么地方是用得上吴宗伦的。
刘海见着屋子每天都更像样一点,就忍不住开心一点。
时间一晃而过,天渐渐冷了下来。花五缺等人终于赶在下雪之前将这公屋造好。这日,吴宗伦买了酒肉款待众人,见邵安拎着酒菜进屋,颇有些惊讶。
邵安忙解释道:“好些日子没来,我过来看看刘海和于大娘。”
吴宗伦见他说话时语气不对,知道他是说谎,也不揭穿。果然邵安一直待到中午吃饭,直到花五缺等人到齐了,才跟于氏和刘海告辞。
于氏和刘海自然挽留,他便顺水推舟地留下来。
吃饭时,吴宗伦叫黑皮和牛眼儿等孩子上前给众人施礼,又轮番给花五缺和几位工匠敬酒,众人因做的是善事,各个开心,受了孩子的礼后,全都开怀畅饮起来。
花五缺虽是女子,酒量却十分惊人。吴宗伦倒了多少,她便喝多少。众人有敬酒的,她也都来者不拒。吴宗伦见对方如同无底洞一般的酒量和来者不拒的态度,怕她喝多,也不再敢再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