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可能主动开口去问。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他面朝着洛基微微弯腰退出了房间。
合上房门的一刹那， 他听见里面的人叹了口气。
“可怜的小家伙。”他不知道对谁这么说着。
为什么队长能从九头蛇本部逃走？因为他作战经验丰富， 他厉害，他料敌先机？
都不是。
他是被红骷髅刻意放出来的。
也正因为他是被红骷髅刻意放出来的，所以他能那么轻易地就知道了红骷髅的所有计划，所以他能躲过九头蛇的重重围剿，所以他能拖着红骷髅那具年老体弱的躯体从太平洋中部流亡到凤凰群岛。
这是红骷髅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他自傲，从一开始就非常自傲，愚蠢的自傲，他不需要谁来给他办法奖杯以此认证他的才华的作为，不需要认可，不需要崇拜，他要的只是观众。
那些跟他作对的死对头观众。
就像一个小孩得到了什么东西总恨不得给那些的不到的人都炫耀一遍那样，让那些人在经历过无尽的挣扎以后还要绝望地见证他的成功。
而这点，也是为什么洛基如此看不起人类却仍然选择跟一个人类合作的原因。
他们无论从长相，气质还是性格，任何地方都天差地别，唯一个共同点是——他们都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是个从骨子里就坏透了的人。
“你说是不是这样，托尔？”
他对着镜子这么说道。
那面从来没有其他人见过正面究竟有着什么的镜子上浮现着一个色调灰暗的画面。
常年不见阳光的法则森林里，一个身材高壮，留着一头偏长金发的男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披着红色的斗篷，手上拿着锤子模样的武器，在听到那个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声音后，他猛地一愣，然后开始四下张望。
“洛基？”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又喊了几声。
“是你吗？”
“是你吗？洛基？”
“你在哪？！”
男人背对着画面茫然无措的背影很好地愉悦了他，洛基勾了勾嘴角。
“我在你后面啊。”
男人立刻转过了身，接着糅杂着期待，惊喜，以及一点点紧张的表情一点点定格在脸上。
在他那里，身后只有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黑色树林。
谎言之神笑得连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都跟着眯了起来。
舌尖缓缓舔过嘴角，他轻声道。
“骗你的。”
曼哈顿被波频病毒感染的第一个小时。
全封闭的大厦从楼顶透下天光。
戴泽没有让贾维斯解除概念金属的单向可视功能，所以一直到现在，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在这栋建筑外面，那密密麻麻被挤压得贴在玻璃上扭曲的脸。
二十名普通人吓得离大厦边缘远远的，抱团坐在了大厅中央的圆柱边上。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氛围里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渐渐停止了窃窃私语和看起来半点用处也没有的祷告。
大厅里安静得只剩写字时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这时，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一声，清晰的咕声几乎要响彻大厅每一个角落。
除了正在埋头写着什么的戴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声源处，之前那名认出戴泽身份的高中女学生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进来参观大厦的时候完美错过了午餐时间，到现在为止，什么东西都没有吃，饿是理所当然的。
不止她，大概大部分人都没吃午餐。
但谁敢开口去找他们要吃的？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好缩小到那些变种人注意不到他们，然后他们就能等复仇者们把眼下的困难解决掉以后从这栋大厦里逃出去。
或许精神的高度集中会让人暂时忘却饥饿，然而眼下的情况是，他们精神高度紧绷，又在无所事事地等待救援的过程中慢慢涣散，饥饿感在这种时候一旦你注意到了它就再也无法忽视，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倍加剧。
女高中生捂着胃，过多分泌的胃酸让胃壁火烧一样难受。
就在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夸张地被饿死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包压缩饼干。
“最后一块面包分完了，希望你不会介意这个？”
说着，手的主人短暂地把饼干收回去看了看包装，然后又递回女孩眼皮底下。
“椰奶曲奇口味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
女高中生顺着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看上去，在看到对方是为人熟知的蜘蛛侠后，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左右看了看，每个人都拿到了属于他们的奶油面包，她这才伸手结果那包压缩饼干，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他好了。”
说着，蜘蛛侠看了眼戴泽的方向。
“要不是戴泽先生这么说，我们连大楼里哪里有存放的食物都不知道。”
大厅不吵，蜘蛛侠有没有可以降低音调，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戴泽的耳朵里，他背对着这里，拿着那几张便签纸一边翻阅一边笑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你不用一直在我名字前面加一个‘先生’的，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也没比你大多少。”
说着他扭头看了蜘蛛侠一眼：“还是说你也是这么称呼你其他朋友的？”
蜘蛛侠愣了一下，他有些无措道：“你知道，这只是表达礼貌和尊敬的一种方式，当然朋友间不是这么称呼的，我不是说我们不是朋友，我的意思是——呃，好吧。”
小蜘蛛侠试探地叫了一声：“戴泽？”
戴泽笑了一下，起身把三张手绘的布防图拍到了小蜘蛛的胸口：“回三楼，守着你的岗位，做你该做的事情。”
蜘蛛侠接过那三张图纸，粗略扫了一眼后抬头道：“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伸出手腕中的蛛网发射器在楼梯间一荡，人已经稳稳出现在了三楼。
大厅传来那些人零零星星的惊叹声，戴泽在原地站了一会，重新走回了他的位置坐定。
女高中生小心地拆开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很普通的压缩饼干，并不是常见的那种浸了油的，所以口感没有那么湿润，很干，吃了一块就有一种整个口腔的水分都被吸收殆尽的感觉。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干脆去厕所接点直饮自来水的时候，一个装满了水的杯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接过并了句“谢谢”，等水喝到一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杯子好像不是谁递过来的，而是直接飘到她面前的？
女高中生咀嚼的动作一顿，她下意识看向戴泽的方向，正好看到对方收回目光的样子。
重新低下头，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敢盯着自己的脚背，女生一边喝水一边时不时抬眼，带着点探究意味好奇地打量那个变种人复仇者的背影。
他好像看起来也没有那些新闻里写得那么，恐怖？
什么反社会，反人类，动动手指就让一整个游乐园游客都身受重伤头破血流，之类的。
看起来就像普通人似的，甚至不如美国队长那么健壮，当然，普通人也很难那么健壮。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什么，等回过神来时，她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盯着人家看了这么久。
这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女生眨了眨眼，正要收回目光，就看见那个变种人复仇者忽然停下了手中书写的动作。
他看向紧闭的大门外，眉头紧紧皱起。
“他们来了。”
动静先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不明显，只是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不仔细注意甚至没人会发现刚刚地震过。
无数条以大厦为中心的裂缝开始呈蛛网状向外扩散，那些被感染的曼哈顿居民停止了动作，整齐划一地开始向后退，并且在后退的过程中避开了每一条裂缝。
正对着大厦的媒体大楼上，巨大的荧幕闪了一下，接着上面出现了泽莫男爵的脸。
“一个惊喜。”泽莫男爵抚掌冲镜头笑着说，“你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耳边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在大厦外，那些裂开的缝隙里，一个接一个奇形怪状的超能人爬了出来，很快，数百名超能人将大厦团团围住，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波进攻。
“一级警戒，大厦外层防护遭受猛烈攻击，预计十分钟内护罩将被完全击溃。”
随着贾维斯这声提醒，一个超能人伸出他手上巨大的利刃，狠狠砍在大厦的防护罩上。
外面传来防护罩细微的碎裂声。
戴泽按了按被尖叫声吵到突突跳的太阳穴。
“皮特，把所有人转移到二楼！”
早在二楼待命的快银拉下额头的护目镜，一个眨眼的时间，尖叫声变得遥远，大厅重新恢复原来的空空荡荡。
快银停在了戴泽面前。
“所有人包括您吗。”
戴泽看了外面的超能人一眼：“然后你来对付他们？”
皮特：“加油，教授！”
说着眼前一阵风吹过，快银消失的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