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穆书合上双眼,最后一句触动了顾穆书心中最柔软的一块。
在顾穆书的心里无论江云辞如何为所欲为都好,这天塌下来都有他顾穆书顶着,但若是有一日他顾穆书不在了,天塌了,谁又为江云辞去顶!
所以才有疏离,天有不测风云,他不想有朝一日江云辞堕入魔道,而他却连一记天雷都无法为江云辞挡去!
第164章 对面的师兄看过来(三)
陈皓消失后的几月,安禄山被身边之人刺杀身亡,史思明带领叛军攻占城池,已从当年胜局而逐渐走向衰败,从行军布阵图被盗,而后二人最大粮仓一夜之间连渣都不剩,史思明之后的场场战役都以破釜沉舟的打发疯狂掠夺。
一路慢慢从败象而起,迫使着顾穆书一行人不得不以守为攻,兵临史思明手下一处城郭要地驻营,顾穆书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有着足够的自信,在他眼中的军队,武功高他一筹之人定然不多,所以士兵攻城,顾穆书作为各门派弟子中的其中一人,最为勇猛。
他人眼中不免赞叹顾穆书不愧是纯阳宫的道长,早就将生死孜然一身,毫不在乎。
只有封敛与叶不休知晓,顾穆书平日里冷冷冰冰,但为人好战且嚣张,面对跟前的叛军与顾穆书眼中不过是小小蝼蚁。
封敛看了一眼身旁的叶不休,低声道:“现下去帮顾道长攻城,这儿我一人应付即刻。”
“封敛你是胡闹成瘾了吗?”叶不休冷瞥了一眼封敛,手中重剑还在乱军中挥舞。
“可顾道长他……”
叶不休及时打断道:“顾道长如何与我何干,你的性命于我才是无价之物!你和我之间,已经分离了那么久,这战场上如果我护不了你安危,还有什么颜面站在你身侧。”
封敛浅笑,这番话中叶不休难免带着或多或少的情绪,一直以来封敛都太过为所欲为,纯阳宫一事,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叶不休的感受,就连现如今在兵戎相向的战场上,对于叶不休心里有何作想封敛依旧未曾放在心上。
明明有一个人在意着封敛,便将封敛当珠如宝,可封敛所做之事从不考虑后果生死,为国为家后,若真出些什么好歹,这孤独难受终是留给了叶不休一人独享……
马蹄声在杀伐嘶吼中交杂着,此时一身穿道袍的身影在驾马在人群中穿梭,手提长剑挥舞,举动看起里还有些生涩笨拙,跌跌撞撞之余,来到封敛与叶不休跟前,已经狼狈的趴在了马背上,杏眼看着跟前两人神色慌张,不知所措的模样,就好像是和鹿群走丢的幼崽。
“师兄呢?我师兄呢?”江云辞慌忙的说道,眼神不断的环顾着四周。
封敛手中长剑直入江云辞身后之人咽喉,长剑拔出,带起血珠倾洒在棕色的马背上。
“带着一路人马杀入城池去了,不然江道长在这……”
封敛‘等他’二字还没脱口而出,江云辞拿着长剑笨拙的杀入人群之中,口中一直叫喊着师兄,封敛想去追,可不一会江云辞以淹没在了兵刃之中,人来人往,还有那里能寻到江云辞的身影。
而此时的城郭内,已经是尸横片野,江云辞身上的道袍已经被长剑划破了不少口子,却仍提着长剑驾马在城中寻找,周围老百姓的住处房门紧闭,偶尔街上还能瞧见两具冒着绿水的腐尸,身后还有叛军追来,但是城内已经没有了声响。
江云辞翻身下马,全然没有顾忌身后的危险,跌跌撞撞的朝着这寂寥无人的城中走去,一双眼无声的看着前方,就好像又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叛军手中的长刀而下,江云辞一个翻身将长剑没入叛军的腹中,刀刃也随之没入了江云辞的肩甲,他茫然的将肩上的长刀取下,一手握剑一手握刀要不是衣冠堂堂,现在江云辞的神色与一个疯子并无差别。
“你们见到了我师兄吗?他长得很好看的……”江云辞怔怔的说道,看起来就好像入了魔障。
叛军相望,刚要动手,没想到江云辞纵身一跃,手中的长刀如同劈开西瓜一般,也劈开了其中一人的脑袋瓜子,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江云辞微勒着唇角,原本天真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就好像是炼狱中的妖魔。
“是不是你们杀了他?是不是?”
江云辞说着,单薄的身影挥舞起长刀在叛军中厮杀,血染红了江云辞身上的道袍,分不清是已死之人的鲜血,还是江云辞伤口的腥红,他看着地上的叛军好像还不解气,手中长刀配合着长剑乱砍乱杀,眼前的尸体支离破碎,几乎遍地没有一具尸身是完整的。
“你在干什么?”
一声冰冷的疑问在江云辞耳边响起,江云辞原本在血腥中含着笑的唇角一撇,眼泪委屈的从眼眶中划出,转身之余,看着身后沾染着满身血污的顾穆书,不断的往下掉眼泪。
“师兄,我以为你不在了……”
江云辞急忙跑到顾穆书跟前要索取一个拥抱,没想到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了江云辞的脸上,打得江云辞双眸一怔,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师兄?”江云辞委屈喊道。
“你过来做什么?碍手碍脚。”顾穆书道。
江云辞抬起头,一双眼里还啜着泪,手紧紧的抓住了顾穆书的袖口,那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活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师兄…”
“我说过,我身边不需要你。”顾穆书微垂着眼眸与江云辞擦肩而过。
刚才的江云辞的模样一刻没落的闯入了顾穆书的眼帘,那时候顾穆书更为心悸。
他怕这上天给的时限不多,二人再亲近下去江云辞定会做出逆天之事,他强忍着没有转过头去,看那双啜着泪,且满是委屈的双眼,顾穆书只怕会不会忍心,又将那人拉到怀中,一声不吭的轻抚着那人的后背,就如同曾经那样……
“师兄,是否连你也觉得我是妖魔鬼怪,同那些以前门中的师兄弟一样,觉得我本来就是天命不祥?”江云辞怒吼道。
“是,毕竟乌鸦相贺,从小便通晓方术的人,不是妖魔鬼怪又是什么?”顾穆书微阖上双眼,紧握着双拳,只感觉此时就连自己的心也同江云辞的心一样被狠狠的辗过:“回纯阳,修身养性。”
“你欺负我,我决定不听你的话了。”
第165章 对面的师兄看过来(四)
战役结束之后,江云辞便赖在营中不走了,原本平日里就不喜与人接触的顾穆书,干脆连剑都不再练,整日待在营帐中谁也不见。
江云辞几次三番的想要进入帐中,都被一道剑气挡在的屋外。
就连江涵之自己也不明白从何时开始,他竟与顾穆书之间的鸿沟已经宽到无法越过。
而唐军之后如何江云辞不知晓,不过他们所在的军营倒是一次次战无不胜,江云辞每次看着顾穆书骑着快马没入乱军之中时,心中没没便是那么一顿,却又看着那人从乱军之中而出,就好似战场修罗,看起来钢筋铁骨,江云辞也知晓,这师兄在杀戮中又哪会有疼痛之感……
“师兄,你是觉得你的命不算精贵?每每才在战场上那么造作吗?”江云辞后背倚着帐营,虽不知里面的人会不会回答,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师兄我常来你帐营门外说话,你倒是好,那么久以来一句都不肯打理我,怎地是否怪那个走火入魔的我差点使你魂飞魄散,心中怪我怨我,所以如今才不愿亲我近我?”
意料之中的毫无回应下,江云辞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笑靥盈盈站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那还亮着烛光的帐营,谁都明了顾穆书还未曾睡下,不过自江云辞到来之后,顾穆书就好像被帐营囚了起来,除了出征再不与任何人交际。
就连江云辞都担心,有一日顾穆书肯再搭理他时,会不会连一句整话都难从那冰凉的嗓音中脱口而出。
而帐营中,那人便坐在案边静静的看着那帐营外的倒影,平日那张冷的都能结冰的眉眼,此时却看着营外的身影,上扬着唇角,袖口还往外滴着血珠,随后看着那帐营外的身后远去,指尖才按压上肩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脸上的笑容却未随着疼痛改变。
脑海里回想起的便是二人初次见面的场面,江云辞浑身灰扑扑的蹲在山间,那张娃娃脸多瘦的脱了形。
“你…一个人?”
江云辞抬头看了一眼顾穆书,蹲在地上的身影往另一边挪了挪,低着头也不曾言语。
“被欺负了?”
“他们说我不详,不过就是方术比那些人通晓的快些,便说我是怪物,难道这功夫不如他人,就要全怪他人悟性太深,这世道我还真是不明白了!”江云辞愤愤的说道,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顾穆书:“师兄你不会也同那些人一样欺负我吧?我已经……”
“我护着你,但是日后你要同我在一处寂静的地方练功,可不抵得这山下有趣。”
那时候江云辞说只要不被欺凌在哪里都好,之后便陪在顾穆书身边不离不弃,剑术虽没有什么长进,但是为人卜卦倒是没有一次失手,之后还会引些替身来欺瞒顾穆书,可这人的俏皮模样顾穆书早就熟悉,又那是这些戏法可以欺瞒。
顾穆书想到这合上双眼一声长吁而出,竟有些无奈,许久才捂着伤口在床榻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