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就把手里的钱袋和玉佩都扔向路边的荆棘丛里去,钱袋里的银子都散落滚了草丛之中。山匪们见状忙去捡钱。贾赦转身就跳上车。此时黑猪等人已经将马车调头,拉住贾赦而后,立刻驾车往回狂奔。
贾赦扭头看见身后的匪徒没追上来,才算放心,转而掀帘子往里看,就见十五皇子正面带怒气的坐在中央,他的两名随从蹲坐在他的脚边,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
“你——”穆睿过狠狠地盯着贾赦,有很多话要说,奈何有这么多随从在车上,他此刻不能开口乱讲。
但穆睿过也没打算饶过贾赦,瞪圆了眼,火气冲天地指着贾赦鼻尖。“混账,你竟敢擅自把我的玉佩丢给那些匪徒。你知道那玉佩是谁给我的么,若是摔碎了,我饶不了你!”
贾赦笑了笑,伸出头,拳头一展开,就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福字玉玉佩完好无损的置于他的掌心。贾赦刚刚早就注意到十五皇子在乎这东西,所以给匪徒丢东西前,已经悄悄把玉佩的另一头绳子缠手指上。丢出那一瞬间,十五皇子的玉佩就被他扯了回来。
“刚才情急,多有冒昧,还请这位小兄弟不要见怪。”贾赦还要装作不知道穆睿过身份的样子。
穆睿过一把抢回玉佩,紧攥在手里,这才稍稍恢复常态,用犀利目光审视贾赦。“算你识相,便饶你一遭。”
贾赦冲穆睿过微微颔首点了下头,便放下帘子,就跟黑猪他们挤在车前头坐着。好在有惊无险,只是他很不明白,那些山匪既然是真的,宋奚为何要让十五皇子以身犯险。毕竟以十五皇子的身份,可开不起这样大的玩笑。
穆睿过身边的两个随从早就吓呆了,这会儿才缓过来,后怕地哭起来,喊着穆睿过“公子”,然后就开始不停的唠叨他冲动,如此做不安全险些连累他们丧命之类的话。
一行人出了树林不久,贾赦听见杂乱的马蹄声,接着就看见前方路上滚滚尘烟朝这边袭来。
百余名侍卫们前来迎驾了。
穆睿过挺直腰板,下了马车,便很有气派的指出山匪所在方向,接着便点名贾赦,说他救了自己。
这时候,宋奚随后带着一队人马晃悠悠得来了。
贾赦不禁瞪他一眼,他安排的叫什么事儿!
穆睿过立刻看出穿贾赦的责怪之意,他摆摆手,摒退身边的随从,然后歪头对贾赦道:“一切都是本宫的主意,跟小舅舅没关系。他当初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但要求抢劫的事儿由我自己安排,小舅舅不知道这里真有山匪。”
原来这位小殿下太骄纵,起了玩心,才会这般冒险。贾赦心里很无语。不过到底是个八岁的孩子,能跟他计较什么。
“怎么,你还不高兴了?你瞧瞧你怕成那样,假的多没意思,真的才好玩。本宫可是在帮你的忙,怎么就不能自己顺便玩一玩了。事前说好啊,这事儿你不能告诉小舅舅。我帮你一个忙,你回帮我一个忙。”穆睿过见贾赦冷着脸没反应,瞪他道,“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本来我还担心山匪不出来,幸好今天运气好。”
“那要是没有山匪呢?”贾赦问。
“那就只能让小舅舅安排的那批人上了,无聊的陪你们玩一出假戏,多没意思。”穆睿过耸了耸肩,转而故意敲了敲自己的腰带,发出当当的回响,“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其实会武,解决几个山匪没问题。还想着你若丢人,救不了我,我便救你呢。”
贾赦苦笑,这位十五殿下可真是又任性又作,今儿个算他倒霉,不过万幸的是他这救皇子的“由头”总算在曲折中成功了。
“小舅舅。”穆睿过见宋奚下了马,忙欢快地扑过去。
宋奚拍了拍穆睿过的脑瓜儿,问他一切可安好,穆睿过笑着点头。宋奚转而看向贾赦,见他反而是一脸不爽快地样子,便走过来问是否都有什么意外。
“没什么,山匪而已,幸亏这个叫什么——贾恩侯的搭救。这事儿本宫回去一定要禀告父皇,请他好好褒奖一下本宫的救命恩人。”穆睿过冲宋奚嘻嘻笑,转而对贾赦挤眼睛。
贾赦只得拱手谢恩。
“既是如此,你便早些回宫,免得你母后担忧。”宋奚打发人护送穆睿过先走。穆睿过不情愿,磨了宋奚一会儿无果后,方不爽地乘车离去。
随后便有侍卫来报,山匪被全剿,且都留了活口。
宋奚去巡视,发现是两群人,有一群拿着棍棒,正是他秘密安排下的那群不知情的假山匪;另一群则拿着斧头镰刀,刀刃磨得锋利,刀身和木柄连接的缝隙处可见有黑色血渍,宋奚至此方知是真山匪。他转而看贾赦。贾赦表示只是不巧遇到了山匪而已。
宋奚盯了贾赦一会儿,再没说话。
二人随即京城,贾赦便和宋奚作别。
宋奚拉住他,没让贾赦立即下车。
“那孩子任性,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今日事确在我意料之外,我先和你赔罪,改日我会叫他亲自跟你道歉。”
贾赦:“你这么说可折煞我了,他是皇子,特地来帮我的忙,只是临时出了点意外罢了,倒也没什么,而且真能趁机剿灭一批山匪,也算好事一桩。”
宋奚看着贾赦,再没多说,缓缓的松开手,目送贾赦下车,身影最终消失于荣府的门后。半晌,他方命车夫驱车离开。
贾赦刚过了二仪门,还不及朝荣禧堂走,便被一婆子告知贾政在荣禧堂等着。
贾赦进了荣禧堂后,便立刻问贾政:“你还有何事?”
贾政站起身,然后指着桌上的一对瓶子道:“大哥,你看这对玉瓶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话自说,别拐弯抹角。”贾赦板着脸道。
贾政:“今早我失口和母亲提了王子腾,是我不对。而今我自己出这对瓶儿,这就陪着大哥去王家认错。他好歹是我的妻兄,我们关系向来好,他必定会给我几分薄面,只要有我从中调和,大哥便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又来让他给王子腾赔罪。这些人都选择性眼瞎,明明是王子腾先找他麻烦,该给他赔罪才是,却都反了过来。
贾赦岂能不烦。他本来想撒嘴就骂贾政,转念又想到贾母那边,他这边要真说点什么贾政的不好,王夫人大概就会如今早那般,转头就设计个说辞让贾母对他生气撒火。
何必呢,说了实话,反要挨一顿骂,闹着被送官,被执行家法。
不就是耍心机绕弯子么,谁不会。
“难为你有心,我这会儿乏了,待明日的吧。”贾赦道。
“可是明日弟弟便要去衙门当值,没时间陪大哥去了。”贾政踌躇道。
“既然这是我的事儿,你又何苦折腾。”贾赦没答应他去,也没说不去,只这样叹一句。
贾政听贾赦话如此客气,还如此善解人意,便认定他是答应去了,领自己的这份儿人情了,遂高兴地笑道,“那也可以,这瓶子我就放大哥这儿。”
“不必了,你拿回去。”贾赦道。
“不不不,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大哥不必客气。”贾政笑了笑,然后在贾赦身边坐下来,用打商量的语气和他道,“弟弟可否能求大哥帮一个小忙。”
贾赦勾唇笑看他,“你说。”
“大哥跟宋大人到底是能说上话的,毕竟他之前还特意来荣府看过大哥,送了御用燕窝等物。”
贾赦点了点头,他倒要看看贾政想求他什么。
“前两日宋大人因为改建王府的事儿,把工部侍郎王和顺狠狠训斥了一顿。我就想能不能请你帮忙说句话,让宋大人饶了王侍郎那一遭。”贾政试探着说完,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贾赦的神态。
贾赦笑了,“我当什么事儿,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贾政以为贾赦这是答应自己了,很开心,忙点头应承,告辞前还很客气很关心的嘱咐贾赦早点休息。
贾赦扯起嘴角,点了点头,他当然会好好休息养精神。
贾政便真的高高兴兴地去了。
贾赦不禁冷笑,倒是而今这样处置,反而会俭省很多麻烦。若是好心跟他实话实说,只怕又不让劲儿地要和他讲理分辩了,必定会害得他连晚饭都不得好好吃。
贾赦传了晚饭,饭毕,便听黑猪汇报了有关王家的消息。
“那些个姑娘都是伢子从拐子手里倒腾来的,有的姑娘打小就被拐走了,养到十二三岁才卖。拐子给她们起什么名儿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何。一般这样的姑娘到京城来,要么是被卖到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去,要么就是被王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挑中。她们都没户籍,也没个正经身份,便是悄悄死了,只要见不着尸体,谁会知道。”
贾赦:“我叫你派人看着王家,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黑猪接着道,“不过那伢子那边今天倒是得了消息,催他早些去给王家送人。王家府邸里的探子也说,上月在王升景院里留下的俩姑娘近两日不见人影了。问他院里的婆子,就说是伺候的手脚不麻利,和以前那些姑娘们一样,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可我们的人这些日子一直日夜在门口守着,从来是出多少人回多少人,并未见王家有什么丫鬟离开就再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