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慌了,他纵然再怎么不喜欢大哥,也没想过让母亲行家法打他。
王夫人心里也清楚,贾母不会真打贾赦,她这会儿只是拿势,要人给她台阶下。
“母亲,大哥他般年纪了,您这样打下去,若传出去,对大哥的名声实在是……不光是大哥的,母亲您别忘了,前段日子《邻家秘闻》刚编排过您偏心,媳妇儿担心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只怕也会对您的名声不好。”
“哟,我一个做娘的打自己儿子都不行了?也罢了,我在这个家是碍了他的眼了。我这便带着宝玉走,离开这地方。”
“母亲,您快别这样,是儿子们错了。”贾政连忙跪下给贾母磕头赔罪。
贾母冷笑:“该认错得不认,不该认错得倒是挺乖巧,有什么用。”
“好,我认错,不就一万两银子么,拿吧。”贾赦看一眼贾母,忽然笑了,然后冲他磕了一个头,又磕了一个,到最后第三个头还磕了一个响,“儿子多谢母亲的生育之恩。”
贾母愣了愣,没想到贾赦转变这样快。搁在以前,他这么样的一个道歉,贾母定然不会看在眼里。可而今他这般,倒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贾母对视着贾赦那双似乎已然结霜的眼睛,心里忽然打了个寒颤。
是否她做的过分了?转念一想,贾赦身为长子本该孝敬她一切,明明就是他错了。
贾母其实也怕她随便打儿子的名声传到外头去,在她的老姐们跟前丢人,遂松了口,就这么饶过贾赦一遭,却要他允诺以后元春但凡需要钱,他都必须二话不说的支持。
“大丫头以后在宫中用钱,可以随便。”贾赦加中“宫中”二字的音。
贾母满意了,还笑了下,点点头,缓和了些语气,她刚要跟贾赦说她刚刚是情不得已。贾赦便起身,微微扬起嘴角和贾母道了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母只好无可奈何的叹气,又骂大儿子几句混账。
……
贾赦随后到了同泰街的邻家轩。
宋奚早已再此等候多时,他正要玩笑说贾赦迟到,却见贾赦阴冷着面色,心里随即便猜出几分,“可是家里出什么事?”
“不算大事,有人心死了,决计和至亲之人恩断义绝了。”贾赦冷冷道。
宋奚愣了下,料想荣府之内能真正惹恼他这样冷淡性情的人,该是只有能把“孝”字他压头上的贾母了,遂眯起眼睛问他可需要他帮什么忙。
“两件,第一我要一名三字坊的刻图伙计,第二要烦劳你的皇后姐姐帮忙,恩典贾元春立即出宫。”
第28章 第一狗仔
宋奚未有片刻犹豫,立刻答应, “但我这忙可不能白帮。”
“说说。”
贾赦探究地看宋奚, 想听听他会提出什么条件。若是太不划算, 就不用他帮了,贾赦便自己想办法解决。
“再过两日便是端阳节, 你陪我过。”提到端阳节,宋奚本来顺嘴可以拽出两句词儿来,但转念想到贾赦警告过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要简单, 遂就简化成这一句直白的了。
“端阳节啊。”贾赦稍微反应了下, 方晓得说的是端午节。
“对, ”宋奚有点紧张地凝视贾赦,等待他的答案。
贾赦没有立刻回答, 他皱了眉头, 拿很好奇的眼神儿打量宋奚。他实在不明白这节日有什么好过的, 吃个粽子就完事儿了, 就像中秋节吃月饼,元宵节吃汤圆, 这样就算是过节了, 还要怎么过?
可贾赦清楚宋奚既然特意提出这件事, 很明显不会是逛吃粽子的事儿。遂想了想, 还是谨慎地问一下。
“你打算怎么过?”
“能怎么过, 自然是‘手执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宋奚顺口就回道。
贾赦瞪他。
宋奚咳了一声,连忙道:“便是饮雄黄酒, 挂菖蒲,插榕,佩香囊,登高……罢了,不必一一细说了,等到那日我带你便是。”
“你们宋家果然是大家族,这么讲究。”贾赦感慨道。
宋奚笑,“你少在这装穷充楞,当我不知你们荣府年节时有多大排场?”
“也对。”贾赦点了点头,眼珠子瞟向别处,拿着茶喝起来,刚他差点露馅了。
宋奚端详了贾赦会儿,不提前话,说正事,“你一会儿你从这里离开后,多带一些人,就直接坐车出京往南走,看到第一条小路后就拐进去,而后只管朝林子方向去便是。”
贾赦知道这便是宋奚安排面圣的“由头”了,细问经过如何之后,便又确认问一遍:“你还有什么补充?”
“随机应变,别失言露馅便可。”宋奚笑了下,又嘱咐贾赦不必担心,一切都已然安排好了。
贾赦点点头,便依照宋奚所言,叫了许多小厮,一共坐两车,就跟在自己车的后面。整件事虽然是造假,但事关皇家尊严,毕竟被皇帝召见和封官的事儿都不是儿戏,切不可被他人发现其中的猫腻,到时皇帝被弄得没脸了,他们必定也无法收场。所以整件事除了他,宋奚,皇上,和那个被他安排解救的十五皇子,并没有其它人知道。所有涉事的小厮,侍卫等等,都在隐瞒之列,无一例外。
贾赦等人出城后,下了大路,便照着宋奚所言,朝前边的林子去。树林十分茂密,里面荆棘杂草丛生,四周除了几声鸟叫,静悄悄的。
“救命啊!”一记童声嘶喊划破了山野宁静。
贾赦晓得“事儿”来了,因为这次是他第一次见十五皇子,他不想给人家留下怠慢的坏印象,忙掀开帘子催促车夫快些。
马车拐了道弯儿后,就见前面不远的路中央,站着一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白衫蓝袍,一副普通人家少爷的打扮,他腰板挺得很直。他身边只有两名家仆跟着,此时正冷静地扬起他的小圆脸,矗立不动地盯着那些匪徒。
这应该就是十五皇子了。
贾赦转而看向山匪们。路上原来只有九人,这会子可能是看到他的马车来了,路两边的树丛里又出来八人。匪首的长相凶狠,正挥舞着斧头威逼十五皇子把身上值钱的物件都交出来。
十五皇子穆睿过从容不迫地白一眼那匪首,只道:“不给!”
“今儿个老子看你是个小娃娃,才决心手下留情。你要是不乖乖听话,便别怪我不客气,一斧头解决你们三个。”
贾赦忙下车,把十五皇子护在身后,让那些匪徒不要动手。后面马车里的人都赶紧下来,抄了家伙和匪徒们对质。
本来贾赦以为这些山匪都改是受人宋奚安排。受命再此装装样子罢了,而今见了他带人来,理该顺势逃窜退下。谁知匪首不仅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带着属下高举手里的武器,狠狠地盯着他们。
此时,贾赦发现匪首鼻翼上升,且鼻翼两侧出现了很明显的沟纹,这是并不是装得,这本就是真实愤怒的表情。
山匪们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的脖颈,偶尔会扫向他们的腰部,查看他们身上带了多少财物。
看来这些人真的在求财杀人。
贾赦转而看向十五皇子穆睿过,这孩子也在看他,眼睛里带着笑意,有几分戏谑。贾赦立马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无论如何,眼下已不能当此事是儿戏,一旦十五皇子的安危出现差池,别说他要负担责任,荣国府一大家子的无辜性命恐怕都会因此跟着交代了。
贾赦警惕起来,忙叫人黑猪等护这十五皇子上车。
那些跟着贾赦来的小厮们正在和山匪们对质,一共有二十人,虽然在人数上比山匪多了三个,但他们手里拿得都是棍棒,和匪徒们那些伤人的利器比起来肯定吃亏。更何况这些山匪一个个身强体壮,应该是会一些拳脚功夫,而贾赦的手下们都只是普通看家护院的家仆而已。
“别以为你们多几个人老子就怕你们!不把钱留下,都休想离开。”
“留,我们留,但你切记不许伤人。”贾赦立刻道。
不管是主子还是家仆,贾赦都不想因此而有人丧命。钱财乃身外物,没了还可以再挣,命却是无价的。再说只要挺过这一会儿,自会有救兵来收拾这些真匪徒。
贾赦忙拽下自己身上的钱和玉佩,也让猪毛把带来的钱都交上来。
匪首哈哈大笑,指着十五皇子:“还有那孩子腰上挂着的东西,我瞧着透亮透亮的,肯定值钱。”
贾赦转头看了一眼十五皇子身上带的玉佩。
穆睿过立刻警惕地看着贾赦,坚决道:“这就是你得能耐?我不给!”
贾赦指着后方,“快看,官兵来了!”
穆睿过果然分神朝后看,贾赦一把就拽下穆睿过身上的玉佩,然后打眼色给黑猪,让他赶紧带着十五皇子和随从们上马车。
黑猪立刻就抱住十五皇子往车上躲。穆睿过却不甘心,冲贾赦的方向蹬腿儿狠劲儿大叫,“放肆,你明知道我是——混蛋,你敢抢我东西!你还我那玉佩,我不许你给他,你还我……”
贾赦也不管穆睿过喊什么,举着手里的东西对那匪首道:“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们,但说好了,你们会饶我们一条生路。”
匪首显然不为所动,正要说话。贾赦用手指松了松钱袋口,然后大喊:“东西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