缮国公与忠靖侯夫人,缮国公与曹兰、石氏,以及理国公和曹兰,现在所有的人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并都隐隐指向了贤妃。皇帝再考量贤妃和三皇子的情况,从他们的角度反推这件事。这贤妃果真嫌疑很大,令人值得怀疑。只是这三皇子已然不得势,以曹兰的精明性子,冒这样的风险未免牺牲太大,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疑窦一旦在心中种下,皇帝必定不查清楚不罢休。密卫们动作迅速,很快就调查得知,贤妃在未进宫之前竟曾与曹兰有亲梅竹马的情意。依此推敲,那一切都好理解了。
曹兰因痴情贤妃,甘心为其和三皇子卖命,便策划巫蛊案想让三皇子回归,失败后,他又趁着贾赦与宋奚闹间隙的时候,联合甄涉算计拉拢贾赦,以图通过贾赦的加入,壮大他们的势力,为三皇子增添羽翼。奈何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蠢笨地把他们自己赔了进去。
贤妃作为幕后之人,自然不会忍心她得用的臂膀落被砍掉,蛰伏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出手营救。这理国公和她女儿贤妃都很有心机,理国公必定得知皇帝在后宫见了他女儿,他故意选择在这种时机出马,为曹兰求情,他必定觉得如此胜算会大一些。
皇帝之前就奇怪,曹兰怎么会心甘情愿答应缮国公,娶一个缮国公认下的瘦马出身的义女进门为妻。原是这缮国公为了保住自己,利用了曹兰的软肋,答应会他会帮忙找人给他往宫里传信,曹兰则以此为条件在公堂之上为缮国公做了伪证。今又因宫里这段时日对于消息的传递管得尤其严格,缮国公别无他选,便只能找他的亲外甥女忠靖侯夫人来传话。
皇帝渐渐理清这些人的关系之后,就好像解开了一盘复杂多变的棋局,顿时觉得地舒爽了许多。得幸整件事情里,因为有贾赦的掺和,才没有得以成功。想想巫蛊案,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愿发生了,他定会从怀疑宋奚开始,再转嫁到皇后身上,然后便是无辜的十五皇子了。到那时候,朝局只怕是另一番景象了,他这个皇帝估计也做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皇帝竟出了一头冷汗,有些后怕起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缓神儿片刻,接着手便下意识地搭在了纯金打造的龙头扶手上。皇帝侧目,摸了摸这条金龙头,眼睛渐渐眯起来。
“皇上,这是贤妃娘娘让人送来的人参乌鸡汤,是娘娘亲手熬制,专为皇帝补身子用的。奴才特意问过御医了,说这夏日里人容易出汗,身子虚浮,喝这个补一补,最合适不过了。”戴权笑眯眯地提着食盒进殿,对皇帝回报道。
“传御医。”皇帝道。
戴权愣了下,转而见皇帝面目凶狠地瞪着自己。他忙放下食盒,这就屁滚尿流地退下去,连跑带颠地去请御医。
高伯明被引入太和殿之后,便先给皇帝请了安。
皇帝看了眼食盒,又看向高伯明。
高伯明在心里愣了下,立刻明白皇帝是让他验毒的意思。高伯明便提起食盒放在太监刚刚搬来的凳子上,先用银针试毒,接着便用汤匙舀了下碗里的东西,闻了闻,转而对皇帝表示羹汤很安全。
皇帝冷着脸也不表态,只打发太监把这碗羹汤拿去喂狗。
不一会儿,太监回来了汇报皇帝,狗也没事儿。
皇帝这才面容微有些松动,但仍是一脸怒意。他驱散走了高伯明等人,便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徘徊,忖度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圣上,武英殿送来的奏折,其中有五本是参奏复用曹兰的折子。”太监回报道。
“撤回去,告诉宋奚,以后再有这样的折子他直接批复便是,不必呈送。”皇帝冷言道。
太监应承,这边退下了,如实把话传到武英殿。
宋奚一听,挑起眉毛来,问那太监:“皇上情绪如何?”
“沉着脸,圣颜大怒。”小太监后怕道。
“回去谨慎伺候。”宋奚打发道。
小太监忙感激应承,见有赏钱,又再三谢恩于宋大人,才惶恐地退下。
“贾大人来了。”门外通传道。
宋奚立刻起身往外迎。就见贾赦穿着而一身紫官袍,面目含笑的进门,与宋奚四目相对之时,他眼中的笑意更甚。
贾赦不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之后,便叫小吏泡最好的茶上来。
“你不是品不出好茶什么味儿么?”
“是品不出,可到你这儿我也不能喝便宜的,省得你心疼不是。”贾赦说道最后半句,声音故意放低,有调笑宋奚的意味。
宋奚被他这半句话撩得,眼睛就离不开贾赦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眼见着事情快完结了,今晚……”
“今晚我答应孩子们,一块儿烤鹿肉吃。”贾赦立刻接话道。
宋奚:“那我带上宋麓。”
“你家孩子一来,那就不能一块了,要分桌。”贾赦叹道。
“你这是嫌弃我们父子了?”宋奚冷冷盯着贾赦,眼里头略带几丝失望之意。
贾赦眯眼笑起来,“对,是嫌弃。”
宋奚板不住冷脸,无奈地笑,叹自己又被贾赦看穿了心思。
“明儿个吧,正好明天宝玉也回来。我带着他,还有琏儿、琮儿、环儿,还有兰哥儿一道去你们府上吃一次。你可多准备些吃的玩的,别辜让我带着一群闹腾孩子们大老远地白白跑一趟。”贾赦道。
宋奚听此话愉悦笑起来,直点头,要他放心。“别的不敢保证,但肯定比你荣禧堂饭食好吃。”
贾赦:“那倒是,你们府里的东西,比我们府老太太厨房的都精致,孩子们该是都会喜欢。”
“倒是难得你能顾全了,把两房孩子都带上。”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东府的蓉哥儿也可以叫上,这就算齐全了。”
宋奚点点头,这种热闹自然人越多越好。
贾赦:“这么一说我都有点饿了。”
“那便走,我带你去吃饭。”宋奚道。
贾赦喝口茶,忙摇头表示他此来还有别的事儿,便问宋奚这两日蔡飞屏可在。
宋奚:“便知道你不是特意来找我。这两日都在,表现如常,怎么了,才想起问他话?”
“张游昀那天跟我说他要走,但是人到现在还住在客栈没有离开。听说昨天蔡飞屏又和他见了面,便想来问问他。”
宋奚便叫人去请蔡飞屏过来。
不大会儿,蔡飞屏便带着一脸笑容进门,见着贾赦再此,连忙见过,笑问:“是不是一会儿要一起出去吃饭,所以你二人才这么好心的叫上我?”
宋奚嗤笑。
贾赦也笑,“快来坐,让我看看你。”
蔡飞屏便有些疑惑地坐在贾赦身边。
贾赦观察蔡飞屏的情况,面目还算精神,只是略有些倦意。遂伸出手指头,问蔡飞屏是几。
“你这是干嘛?”蔡飞屏好笑的看一眼贾赦,转而告状似得看向宋奚,意在让宋奚管管他家男人。
“说是几。”贾赦命令道。
“三!”蔡飞屏立刻回道。
贾赦又变换手指,示意蔡飞屏继续。
“五!”蔡飞屏不情愿道。
“看起来是个正常的。”贾赦叹道。
蔡飞屏拍拍胸膛,伸开胳膊向贾赦展示,他根本就是个正常人。
宋奚在一边冷眼看戏,勾着嘴角,觉得这俩人还挺好笑的。
“我问你,你为何要把巫蛊案的细节告知张游昀?”贾赦紧盯着蔡飞屏,接着问。
蔡飞屏本来也在笑,忽听贾赦这话,严肃下来,瞪眼满脸无辜地看着贾赦:“我没说!我什么人你不清楚?我怎么会说这种事儿,这点分寸我七岁的时候就懂了,长这么大,在朝为官这么多年,若不懂这点道理,早就死八百次了,哪至于做到而今文华殿大学士的位置。”
“但是张游昀却知情这件事,而当时的知情者之中,也就只有你和张游昀有干系。”贾赦说罢,转而继续审视蔡飞屏的表情。
蔡飞屏有些慌,他呆了下,然后仔细回想,直劲儿摇头,表示自己决不可能道出。这事儿他就是回家在被窝里,对自己的妻子都没有透露过半句,怎可能对一个刚刚交往的年轻友人说。
“我只是跟张游昀合得来罢了。他是商人出身,人又年轻,身边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我便是扯断自己这跟舌头,也不能跟他讲这些朝堂内的机密大事。”蔡飞屏急得额头冒了冷汗,竭力辩白,就怕贾赦不信他。
贾赦盯着贾赦的表情一会儿,然后点了点,表示自己相信他。
宋奚有些惊讶的看贾赦。
蔡飞屏松口气,同时又奇怪,问贾赦张游昀到底知情多少。贾赦便将他之前推测张游昀知情的程度告知了蔡飞屏。
“那到底是谁说得?”蔡飞屏也奇怪,因为当时知情的人就只有他们几个,“难道是乌丞相?”
“不是他,这段日子,我们几人之中蔡飞屏接触的人就只有你。”贾赦肯定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蔡飞屏转即愣了下,惊诧地看贾赦,“难道你派人监视了他?”
贾赦坦然点头。
蔡飞屏这次转而从惊诧转为震惊,贾赦的能耐他再清楚不过,明察秋毫,例无虚发。但凡被他盯上的人,那都是有大问题的,自己竟然倒霉的跟这样的人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