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急道:“公子怎知那位田家姑娘喜爱这些雕刻呢?虽说小女儿也是喜欢兔子,但人人不同,公子怎知她爱甚?且雕刻不过是死物,还不及您送只活的呢?”
句青在这头笑道:“我恰巧喜欢!”
那子适说:“我就知道她喜欢的,唯有这个,我是知道,其他皆是不曾晓得,我怕她不喜于我,总该做些讨喜的!”
那随从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急:“公子乃是贵戚!微子大人为帝乙长子!您是微子大人嫡长子,怎的自我作低!?且那女子,向来不及男子!你宠她爱她便是她大幸!不纳贵妾算是她三生修来!她怎会不喜!?”
句青在这头嘀咕:“这随从好生恼人!尽是教坏子适!”
那边子适却不恼,只淡淡道:“父亲怎的与我何干,且吾也晓得自己性格不讨人喜欢,兄弟也不曾来理我,我娶个好妻子,自然要对她最好,不然我如此性格,人人说我孤僻,也是确实,我不善讨人喜欢。”
那随从眼眶红红,只说:“公子向来最好,那田家姑娘,朝歌早有美名,定然是位懂礼的好良妻。可是公子,您为何要单独要这么个府邸,若是您一直跟住微子大人,必然不是这等情形!”
子适低头刻那兔子,手头认真至极,口中淡淡说道:“不过是想独善其身罢了。”
侍从说:“人人皆是爱荣华富贵,那位田姑娘,不知是不是,您求微子大人,说是要她,可您若是一直如此,却是苦了她!”
子适眼也不抬,只说:“我不过是在保她,她是爱荣华富贵么?我的妻子怎会如此?”
这边句青满脸通红,她当然爱那荣华富贵,可见这子适如此,仿佛爱极了她,她心中又是不舍,但又想想,明日大婚已成定局,这子适也不是那般不堪,仿佛也是能嫁的,且不说其他,这人如此喜她,必定能好好听话,必然能按她的捞着更多,再不济那子适也是名侯爵,又是唯一嫡子,怎的也不会差,如此想想,还是好的。
二人出来,殷守与她说:“姑娘也是见着了,那子适的确是真心待你,你切莫辜负了。”
句青点头,又望了眼殷守,走了两步,正好遇见来寻她之人,来人急急忙忙将她护住,她往身后一看,殷守已然不见了。
殷守刚刚听那子适说话,见他聪明至极,仿佛察觉了事态不同,且那亥子家的庶子被武成王监禁后,朝中多人手脚在动,他与武成王暗中窥查,又有妲己在一旁装模作样,已然对大臣权贵们心中有数,位田大夫正好是参与那谋害比干之事,他长女忽的嫁人,若是牵连,明日嫁与子适必然是脱了干系,不同遭遇了。
殷守又返回去看那子适,正见微子启进府。
殷守对微子启印象不错,此人历史上有记载,与比干齐名,三仁之一,今日听那子适说,仿佛是不受他待见的。
殷守心中一动,便摸进去看。
只见那子适与父亲单独见面,却是不理不睬,只专心雕刻。
微子启仿佛见惯了,只随他如此,二人沉默了许久,那微子启才说:“你明日大婚,妻子也是你中意的,该是消了怨气了罢!”
子适只说:“父亲如何说话?子适怎的有怨气?”
微子启被堵了一遭,片刻后叹一口气,才说:“你乃吾长子,最是聪慧,吾看你最重,还要怨我?”
子适终于停下雕刻的手,抬眼望向微子,双目冰冷,笑道:“父亲将那殷郊养在府上,那府上,母亲怨魂也不晓得还在不在!”
“孽子!”微子启怒道:“如此说话,真当我治不了你!?”
子适只低头吹那木屑,微子启干瞪了半天的眼,突然又泄气,说:“大王不待见他,命令我养住,我能奈何?”
子适冷笑一声,只说:“大王真是为父亲着想,毕竟父亲是大王长兄,大王总是看重些的。”
那微子忽的一冷颤,看住子适,问:“你说,大王该不是晓得了?”他一怔,忙说:“是不?若是不待见,可关他在宫里,且还有子衍,怎偏偏放于我这?”
“谁晓得呢?”子适淡淡说:“父亲该是最晓得的。”
微子皱眉,又说:“若是大王晓得,还容得我?”他慢慢冷静:“必然是不晓得的。”
子适看他一眼,只冷冷开口:“父亲此生做了诸多孽事,再多便是再也无力回天,还望父亲谨记此言。”
微子启愤怒不已,却不发作,明日便是子适大婚,他此生最对不起此子,令他年幼丧母,亲眼见之惨死,如今已然无法补偿了,本是想与他讲几句温言,但他如此态度,显然一句也无法讲出,只得黯然离去,明日父子二人再假装和睦了。
殷守听二人对话,仿佛嫌隙颇多,也不晓得出了甚事,又听那子适提到了殷郊,怎牵扯到了大王之子了?
并且,这微子启,仿佛不似传言那般仁善。
殷守皱眉,子适之母死了也挺多年了,难不成子适之母因微子启而死?
这么说来父子有怨,也是有理,但那殷郊又是关键,如何来说?
推算来说,微子启正妻死亡那年,姜后也不过刚刚来朝歌,殷郊次年才出生,怎么会扯上?
殷守出来,盯住那虚无黑暗怔怔发呆,十二月的夜风却实有些冷,他忽的一寒颤,结合今日二人对话,思起大王态度,吓出一身冷汗!
那殷郊,该不会是姜氏与微子启……之子吧?
并且,大王十有八九是知道的!
殷守回去,辗转了半夜才睡。
此前一直细查朝臣,受历史记载与书籍影响,有些人从来未去细探,今日忽的撞见惊天大事,骤然惊醒!
那微子启为大王一母同胞大兄,帝乙长子,只因其母生他时身份低微,而后生子辛时有身份尊贵,便是立了子辛为帝,同母同父,还是长子,帝位被弟弟所得,哪里能平衡?
世上真正贤良仁德、毫无私心之人少之又少,况且王室向来有纷争,再有朝臣闻风而动,为利益四处唆使,微子启当真是滴水不沾?
又有那姜氏害人子嗣,若是后宫争宠,却实是有,但是若那殷郊是微子启之子,害了大王子嗣,唯有殷郊能继承,还有个殷洪,也不知是不是大王的血脉,如此以来,得利者,不就唯有微子启?
要不要问大王?
但是这种带绿帽的事,好像也不好讨论吧?
还是先等明日在说,子适大婚,东西伯侯皆至,他倒要看看,这姬昌,是何等人!
第46章
微子府上宾客众多, 权贵命妇、达官贵人,皆是过来,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殷守携礼入府,微子启亲自来接, 二人相互寒暄几句, 微子又去招待他宾客。
成冰跟住殷守, 心中愤愤, 说:“大人今日来祝贺,唯有微子大人与您寒暄,其余朝臣皆是三三两两作一堆,唯您一人独自行走, 仿佛被排挤!”
殷守只说:“并非如此, 不过是我不去交好罢了, 人与人你来我往才能交好。”
成冰还是闷闷,说:“那比干大人,为您所救, 却连谢也不来。”
殷守笑道:“是吗?比干是吾所救?”
成冰见他笑道别有深意,也不晓得如何接话,耳边忽的听人一声问礼, 只见一人过来朝殷守问道:“大人可是贤王?”
殷守回头一看,见一相貌周正、胡须半白之人与他问礼,殷守连忙施礼,答道:“正是在下, 千岁可是西伯侯?”
那人诧异:“贤王怎知?”
殷守笑道:“今日来此地的朝歌权贵,吾基本是认得,听千岁口音不似朝歌,东鲁吾也去过,吾晓得两位诸侯已至朝歌,想必您该是西伯侯。”
那人又问:“今日也有其他诸侯过来祝贺,且来自西岐者并非吾一人,大人如何断定?”
殷守说:“吾素闻西伯侯美名,为人周正仁德,平易亲随,温和近人,今日见千岁样貌,常言像由心生,故此猜测!”
一边成冰腹议:原本以为大人不善与人交好,今日一见,却是能言善道,三两句就能将人夸上了天,害我为他心急!
那姬昌听了此言,果真面露笑意,谦和道:“大人谬赞,吾早闻大人美名,今日终于碰见,又是一见如故,真是幸哉!”
殷守看他笑道:“吾也是如此,今日宾客众多,只遇见千岁,便是足矣!千岁,那边有人煮汤,天寒地冻,你我且过去,坐下详谈!”
姬昌大喜:“正是如此!”
二人同坐喝汤,那姬昌一碗下肚,全身回暖,舒畅至极,说:“方才吾见大人独身行走,怎的无同僚携手?”
殷守抬眼看他,笑道:“吾为官不久,与诸位大人不太熟悉。”
姬昌眯眼摸了摸胡子,温声与殷守说:“大人虽为官不久,却是实得了战功,且此次为大王宠妃寻药,立下大功,诸位大人定然会慢慢与大人相熟。”姬昌笑叹:“大人如此人才,在我西岐,定然个个抢着交好!”
殷守笑说:“千岁谬赞,此次为大王寻药,果真是劳千岁长途奔波而来,吾见大人来得如此之早,定然是日夜奔波、马不停蹄赶来!大人忠心天地可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