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湖名曰归元,汇聚天地灵气而成,一点一滴皆为灵蕴,最宜清修静养。
湖心,一团光球稳稳漂浮于接近水面的半空中,无声无息。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掐了个指诀,那光球便就朝着此处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待到近了便能瞧见,那光球中央安静蜷睡着一只小小的黑豹,只是那圆圆的脑袋短短的四肢着实太过可爱看着倒更像只奶猫。
光球飞到夜央跟前便收起了外头的护魂结界,而那只小小的黑豹也在光圈消失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小衫的婴孩落入夜央怀中。
那是个黑豹幼崽模样的小婴儿,略带野性之感的吊角眼紧闭着,尖尖的三角猫耳藏在尚未及肩的柔软深黑蓝短发之中,细细的尾巴垂在脚边,而四肢则是带着软乎肉垫的小小绒爪。无论由谁来说这都是个极好看的孩子,尽管他的相貌与身为兄长的夜央并无什么相似之处,但这并不妨碍兄长们对他的尽心与宠爱。
轻抚着怀中小弟的脸颊,夜央唇角带笑,眼神是从未在人前有过的温柔。
就这般看了许久,他方才眼眸微阖掐诀封住了弟弟所有的灵识神念与记忆,又分出一缕神识化作□□将小弟交到化身怀中。
他已决定采纳焰释所说的方法,也定好了人选,然而抚育者所在的世界根本承受不住他真身降临时所溢出的妖力,故而只能分出化身送小弟前往那处了。
毕竟,送小弟入世这种事,也只有亲自做他才能放心。
轻叹了口气挥袖破开虚空,夜央心中纵然万般不舍却还是控制着化身带着小弟消失在了虚空裂缝之中。
到达寄体所在的山脚时地动与雪崩堪堪正在发生,夜央冷眼看着那抱着孩子拼命逃出木屋的女子避无可避地被冲下的厚厚雪流沙掩埋后,又等待了些许时间,方才将那已无生气的婴孩自积雪坚冰之下弄了出来。
甚是小心的将弟弟的神魂安置在寄体中,直至怀中婴孩终于在他的注视下睁开眼,方才轻舒了口气露出一抹再温柔不过的笑容。至于原主那让他不太满意的容貌衣着,亦已被他用术法一同调换,断去了最后一点牵扯原主因果的可能。
他听说人类对于肖似自身的幼崽会多上几分偏袒,那选定的抚养之人容貌倒也还算能入眼,便就让小弟随着那人的模样长吧。
随后的一切亦都进行的颇为顺利。
无论是将小弟带到那处被此界人类称之为苗疆的地方,还是造出幻听引起抚育者的注意,又或是刻意在湖边化出些许血迹造成某种容易让人误解的假象以便于让那人带走小弟抚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夜央的掌控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心中其实颇为不舍,甚至隐了身形一路跟着那人类到了小弟往后生活的地方,然而别离终是来到。这个世界太过脆弱,接受不了过于强大的力量长久存在,即便只是一缕神识化身也会遭到排斥,所以他只能离开。
若是那人类敢对小弟不好,他就叫他尝尽百苦魂飞魄散。收回神识化身一脸不悦的夜央这般想着,而后便在寝殿的晶壁上施了个能维持许久的镜光术。
既然不能陪着,那便这般看着小弟好了。
弟控到极点的妖皇陛下这般心安理得的想着,半点不觉如此行径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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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水,镜光术中映出的人影一天天成长变化,经历着人生的喜怒哀乐,相知相许别离仇恨。然而对于术外的月蓬莱与夜央,人界的数十年却又显得太过短暂,短暂到…身为兄长的夜央甚至不及仔细看两眼弟媳,他家小弟就成了寡夫。
看着镜光术中小弟灰白了大半的发丝,夜皇陛下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这姓宁的死便死了,竟还让子夜伤心至此,人类这种脆弱无用的生物果然讨厌至极,绝不能再给他任何亲近小弟的机会,哪辈子都不行!
至于那个消失百年又莫名冒出来自立一域为君的蚩尤之子息痕,既然子夜恨他入骨,那他这个做哥哥的总得帮点小忙,例如送柄趁手兵器什么的。
“本尊记得…息痕虽是蚩尤之子当年却与子夜更亲近些?”指尖轻点扶手,夜央想了许久,方才将关于息痕的那部分模糊记忆自角落里翻了出来。他家小弟作为炎帝之子姜暝祺时的点点滴滴他自是记得颇为清楚,总跟在姜暝祺身旁的息痕倒也附带着有了些许印象,至于能想起多少就当真是随缘了。
自然,他这句状似无意的问话也并非只是闲来无事。
毕竟就算他不记得也总有底下的花妖记得的。
“是,息痕幼时常与小殿下一处,情谊颇深。”眼眸微垂,焰释很是简洁的将两人关系略概括了下,面上情绪不显。然而曾经奉命暗中守卫过一段时间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们小殿下在那一世与息痕的关系又何止是颇深二字可以形容的,根本是该做不该做的都做全了,就只差昭告天下摆上台面那一步了。
“只是后来小殿下在接连的争战中重伤陨了息痕也被封印,方才分开。如今他破封而出又如此设法亲近全无前世记忆的小殿下,想来是欲重续旧缘。”
“断了的缘分哪是这般好续的。”焰释心里想些什么夜央多少能料到,只是他向来对谁跟他弟弟睡了这事没什么兴趣,也不关心,但若是谁敢让他弟弟伤心,他就让他再没有心伤的机会,“如今那人类没了,子夜可恨透他了。”
“可需末将暗助小殿下一臂之力?”虽只是悠悠淡淡的一句,焰释却已明了那话中的意思。他倒是对息痕没什么恶感,只是既惹得他们君上不喜欢,那息痕就只能去死了。
“仇人还是要亲自手刃才好,只是子夜如今那性子,独独寻到一把兵器怕是要起疑……”思及小弟今世那聪明过头的脑子,夜央心中既有欢喜亦有烦恼,倒是当真不好做得太过直接了,“人族的修者可是最爱寻些叫传承秘境的东西?”
造个秘境放些灵晶术法,里头再夹上一两柄兵器,应当就不打眼了吧。
他存放法器等物的兵库里尚还收着‘噬魂匕’‘裂破鞭’那两柄曾经名扬洪荒的上古凶兵,到时一同放进秘境里让子夜收去,正能当得些用处。
“回君上,确是如此。”知晓君上心中已定主意,焰释清声应话未再多言。
“晚些同本尊去库房瞧瞧,寻些不打眼的东西,给子夜布个传承秘境。”难得一反常态地开口说了这许多话,夜央竟也不觉厌烦,甚至颇有兴致地准备给小弟备物铺路,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这般行为在后世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那便是:小弟放火他添柴小弟杀人他送刀。
要多没原则就有多没原则。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凌晚镜为什么这么讨人喜欢人见人爱呢?
因为他是喵星人啊愚蠢的铲屎官们╮(╯_╰)╭ 这世上有谁能躲过奶猫的萌系光环呢?!
至于凌晚镜的医术,人家上辈子的老爹是神农啊,先天基础高人一等,当然医术天分杠杠的啦!
最后二哥的长相和他的武力一直都是成正比的,不过他的脾气大概是他们家最偏执的_(:з」∠)_
然后三哥找大哥去了,所以不在家
☆、番外【三】
月蓬莱中胥水之畔,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相对而坐品茗悠谈,却正是花妖皇夜央与凌晚镜无疑。只是凌晚镜虽面上带笑气色却并不太好,一身红衣艳色逼人眉眼间却没了往日里的尖锐煞气,倒有些像是重伤初愈仍需修养的模样。
“这些时日多谢尊上您的照顾,我与师弟的伤势皆已无碍也是时候离开了,救命之恩谨记在心他日必当报答。”指尖摩挲着略带温度的茶盏,凌晚镜眼睑微垂神情平和。自宁雾楼死后时间已过了近三百年,他所在意的人事物早已通通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不复存在。今时今日,他已经很难再对月流景之外的人卸下防备收起他的浑身尖刺,然而面对眼前这位王者时,他却无由来地不想竖起心防。
尽管相识不足半年,可夜央身上就是有种让他莫名想要亲近相信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信任到底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他与瞬华被夜央所救后产生的情绪。因为在那之前,那场月下初见的偶遇相谈,夜央就已经给他一种莫名心安的平和感。
明明那时的他除却一个名字,根本就对夜央一无所知。
明明,他从不是个轻信他人的人。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莫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再者,你我之间不必学他人用那等尊称,往后我仍唤你照夜你也还叫我夜央,可好?”浅笑着摇摇头,夜央脸上是再温柔不过的包容笑意,合着他那干净脱俗到甚至透着些许妖异感的绝色容颜,柔和得仿若一池让人想要生生世世溺死其中的温泉。
事情能顺利进行到如今的地步显然让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虽然其中出了稍许意外,例如凌晚镜数月前失手杀了火德星君之徒而被天庭派兵追捕还受了不轻的伤,但至少这回他赶到的很是及时,插手的结果也算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