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登斯正是性觉醒的时期,梦到这样的内容不奇怪。麦穗那种几欲把穗粒撑裂并壮硕的形状也印证了不以心理防御机制为局限的生理成长,但偏偏——“你确定牛奶都是外界的吗?我是说……牛奶都是其他人淋上去的?麦穗的穗茎没有——”
“它被斩断了。”克雷登斯打断了她,眼睛转了转回忆,继而斩钉截铁——“嗯……都是外面淋上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最近经常吃麦片?我、我早上经常——”
当然不是。何况从奎妮这里带走的麦片都粉碎且精细,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植物原本的穗粒模样。
这和孩子吃麦片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和给他冲麦片的人有关。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
不难想象,那一份牛奶究竟来源何方。
奎妮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睛盯着搅拌的面粉。这真是一个非常难为情的话题,她也头一次感到自己还没成熟得能做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只是个年长克雷登斯几年的大姐姐罢了,这样的话题实在难以启齿。
她不好直接回复自己一无所知,那对克雷登斯的求知欲也是一份打击。可她又更不可能让雅各布或蒂娜去说,而帕西瓦尔……算了,她不认为她能对那个看上去就很性冷淡的部长讲这些话。
她的三观不允许。
奎妮清了清嗓子,这对她来说是挑战,但她还是决定迎难而上。克雷登斯不小了,或多或少应该也耳濡目染过类似的内容,所以奎妮尽可能地用暗示性的语言进行提醒,令孩子自行领悟——
“亲爱的,我想你得明白一些事……”她说,搅拌勺在碗边敲了敲。她抬头看了孩子一眼,确定克雷登斯在听后,又把头低下去。她没法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所以她盯着碗边,斟酌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
“你知道吗,你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但你的意识却还没有跟上。我是说……之前你的养母这么对你,让你始终停留在孩子的阶段。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一个没有性别,不区分男女的孩子。”
克雷登斯茫然,他不知道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他呆呆地看着奎妮一会,然后顺从地点点头,听着大姐姐继续往后说。
“但你现在长大了,”奎妮莞尔一笑,迅速地瞥了克雷登斯一眼,“原来你就是一根小穗芽,现在却已经成熟了,已经……已经很饱满了。你能明白吗?就是……你已经具备了性别的特征。”
克雷登斯的眉头皱了皱,一瞬不瞬盯着奎妮。
想了半天,他却依然没有搞清楚状况——“戈德……戈德斯坦恩小姐,我、我不是太明白,我——”
“你不明白,是因为你养母把这一节成熟的麦穗从你心里斩断了。”奎妮迅速作答,这便是蒂娜说过的心理阉割——“你本来应该自然成熟,可是现在出现了外界的干扰。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自发地流出琼浆,但你的琼浆却来自于外界,来自于——”
“来自于格雷夫斯先生?”克雷登斯抢答。
奎妮讶异。她惊诧地把头抬起来,不敢相信克雷登斯竟能那么坦然地说出口。但看到孩子眼神的一刻立马找到了答案——克雷登斯只是回答了字面上的问题,他压根还没悟到自己话中所指的真正内涵。
因为就在回答脱口而出之后,克雷登斯的眼神从狐疑慢慢变得震惊。他的两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并迅速地倒抽一口凉气。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了,或者说,他终于明白他俩在讨论什么了。
这个时候冷场是非常可怕的,奎妮赶紧又把话题接下去——“这是非常正常的,亲爱的……所有的孩子到了岁数都会对某个人产生依恋。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又不方便说出口的话,我可以直接读——”
“不!不……”克雷登斯惊呼,双手瞬间捏起来,他慌乱地打断奎妮,不住地摇头——“不……请、请别这样,别、别读我的思想,戈德、戈德斯坦恩小姐,请别……”
“好好好,我不读我不读。”奎妮立马打住,把搅拌锅放到一旁,安抚似的握了握克雷登斯的手臂。随后干脆地结束话题,随便找了个“哎呀鸡蛋好像又不够了”的蹩脚借口进了仓库。
徒留克雷登斯一个人站在厨房里,羞煞得恨不得直接把脑袋摁进油锅。
这也造成了孩子与帕西瓦尔相拥而眠之后的两周,克雷登斯一直以一种极度别扭的状态与帕西瓦尔相处。
不管是帕西瓦尔看着他说话,还是试着去靠近他,他的面颊随时都会以一种莫可名状的方式刷红,这让帕西瓦尔也颇为尴尬。
扪心自问,帕西瓦尔确实只是抱着他睡了一觉而已。很单纯的睡觉——他绝对没有动手动脚。
可他也从克雷登斯主动往自己身上蹭的举动看得出,孩子对他的情感已愈发地往不纯粹的方向发展。
或者说,原来就是不纯粹的。
帕西瓦尔不知如何应付这份暧昧的倾慕。
他把克雷登斯认成了养子,按理说绝对不该让孩子有多余的想法。可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会不自觉地盯着克雷登斯看——那绝对不该是父亲看孩子的眼神,而心头涌起的那份悸动也绝对不简单。
想到此,帕西瓦尔非常心虚。
尤其当他于夜间躺回自己的床,在床上想起孩子赤[xxx]luo着身体,光溜溜地贴着他的胸膛并瑟瑟发抖的时候,想起孩子那双纤细的胳膊小心翼翼却无比依恋地搂住他的腰的时候,想起那渐长的头发挠着自己鼻尖和脖颈,在皮肤上轻微地磨蹭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泉水一样从他体内蓦地湍涌出来。
每当这时,帕西瓦尔则赶紧把被子掀开,先去浴室重新洗了一把脸,再去书房拿了一本书逼着自己看到了后半夜,直到睁不开眼睛才勉强躺下。
帕西瓦尔在内心痛骂了自己一万遍。
不论那种念头是否成型,他以养父的身份产生这类趋势就是万万要不得的。
所以他时不时就在心中提醒自己的父亲身份,以免想了不该想的,做了不该做的。
而在与对方度日如年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过了两周后,帕西瓦尔终于腾出了假期,于第二周的星期三,把克雷登斯带去了巫师街。
他们得找点其他的事分散注意力,否则两个人都没法从躺在一起的画面中解脱。
看得出克雷登斯非常喜欢巫师街。得到消息后,克雷登斯竟然瞬间露出了笑脸。虽然这笑转瞬即逝,但孩子是打从心底感到兴奋与喜悦。
纵然帕西瓦尔秉承着要买什么就直奔目的地,买完就打道回府的心态,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课本上是学不来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让克雷登斯保持一颗强烈的好奇心会让他加倍勤奋。
那天克雷登斯换了一套新的大衣——他原本想穿长款带披风的巫师袍,但帕西瓦尔拒绝了,去逛个街没有必要那么正式,而且那天艳阳高照,不能为了好看就把自己闷出一身汗——是的,克雷登斯已经开始知道什么叫好看或者不好看了,至少他再没穿过短一截的外衣或露出脚踝的裤子。
而只要没有大体的衣着错误,克雷登斯穿上普通的大衣也一样漂亮。虽然帕西瓦尔没说出口,但出脱得愈发清秀的少年在镜子面前整理衣襟的一幕,实在让男人不敢多看。
帕西瓦尔见过很多达官显贵,其中天生丽质又富于品味的男女并不少。可不知为何,鲜少有人能让帕西瓦尔抱以这番全然的赞美的心态去欣赏。帕西瓦尔将之归结成为人父母的心情——克雷登斯是他培育出来的,自己培育出来的总是最好的。
这样的成就感令帕西瓦尔满足。
他实在无法把当初在街头看到的那个发型丑陋,衣服又极度不合身,走路姿势别扭,脸上还毫无血色的孩子,与当下站在他面前,挂着无比期待的神情的格雷夫斯家少爷相提并论。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帕西瓦尔可以改变克雷登斯的外形,让他被昂贵的面料和珍稀的香味包裹,也可以给他一个显赫的身份,让他能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边。甚至能逼着他以格雷夫斯少爷的名义自居,逼着所有人都不敢当面抱以微词。
但这一切,都是以帕西瓦尔在场为前提。
外人之所以不敢当面冒犯克雷登斯,多半还是看了帕西瓦尔的面子。纵然帕西瓦尔也教会了克雷登斯法术,让他和同龄人所差无几,但养父却无法给他独自面对挑衅的勇气,没法真正地代劳,替孩子摒除外界所有的恶意。
帕西瓦尔对克雷登斯是宠溺的。这份宠溺和普通家庭的宠溺不同,但与自身的成长历程相比,帕西瓦尔确实在娇惯他。
把克雷登斯丢掉的那一天让男人后怕,患得患失的心情令他不忍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所以总是在克雷登斯遇到责难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替他揽下所有应该由孩子自行解决的问题。
这是不对的。这份宠溺会阻碍克雷登斯的成长。不仅如此,还会让孩子产生过分的依赖——相信帕西瓦尔会保护他,相信帕西瓦尔会永远陪着他。
但真的是这样吗?不是。
帕西瓦尔是安全部长,他随时都可能接到临时的任务离开。而克雷登斯体内仍有默然者,觊觎默然者的不轨之徒也永远在暗中观察,随时伺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