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白色。”斑说着把脸埋进被子里蹭了蹭。
“啥?”
“比起你这个看起来像泥一样糟糕的颜色,白色怎么看都比较顺眼。”
“等等,你这两句话是不是连在一起的。”
“嗯?”斑的头隔着被子枕在手臂上,声音含糊着上扬。
……
叶子沐还是穿着那身被称为泥一样的袍子去参加仪式了。
临时换衣服更本就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谁给你整第二套,而且理由是什么。
颜色怎么这么难看?
当时怎么不说临近关头给我来这一下!
就算是上杉也不能忍。
反正就穿一天!
其实也不是很难看啦。
所谓泥一样的颜色是褐色,褐色上还有暗色的纹线,这是礼服的接缝处。
这种礼服是由二十五条布组合成的外袍,参考了袈裟的设计。腰上配着一个流苏扣配,虽然双手放下时看不着,但是抬起的时就会露出腰上的和玉平绪。
伊织满足地看着族长大人身上的装束,一脸激动。
右征角,左宫羽;服白玉,饰赤泽。趋之以采齐,行之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配玉锵鸣,流苏游霞。正之威仪,祭之典仪;乐华章仪,昭华明仪……广场上围满了人群,很多人都无法忘记这一天看到的场景。
“原来不是白色吗?”带着墨镜的青年推了推眼镜道,“神高洁无垢,故为白;魔罪恶污秽,因之黑。而这种颜色暗一点和平民的诸色没什么区别,亮一点便是血的颜色……某方面来说千手首领还真是直白呢。”
“你说什么!”听到墨镜青年这么诋毁自己精心设计的衣服,伊织当即怒道。
“这位小姐……”墨镜青年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感叹会引来麻烦,不过看到伊织衣袖下露出的护腕立刻明白过来,“什么什么?”
装傻装得非常迅速。
“你刚才明明……”
背后有人推了一下伊织。
广场这么小人又这么多,就不要和情人吵架占地盘了。
人群接踵而至,推人的大叔毫无内疚之情,他自己也变成了沙丁鱼,至于这两小年轻要吵什么内容,和他这种来欣赏仪式丰富生活的平头大叔没半朱关系。
“没想到在下也有被人投怀送抱的一天。”墨镜青年推了推眼镜,一手揽着伊织的腰道,语气颇为猥琐。
女忍可不是那么好调戏的。
伊织踩着墨镜青年的脚背狠狠碾了两下,一手按着他的胸口:“你说我把千本刺进去怎么样?”
“小姐真是暴力。”墨镜青年默默松开手,“这么喜庆的日子还是不要见血好。”
“你的衣服颜色这么平民,不会有人发现的。”
“哈、哈哈……”墨镜青年额头滴汗,“其实在下祖上为武士出身,只是在下于文章华墨更感兴趣,这才去了武职。今天来此观赏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是为了取材,一时灵感所言,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取材?”伊织质疑道。
“千真万确。”墨镜青年附在伊织耳边悄声道,“在下司默。”
“谁?”
司默,时代著名小说家。原名不详,生于西陲。性格离经叛道,文字荒诞不羁,或用冷静简洁的笔调讽刺时代的黑暗,或用华丽纤细的文字描述英雄的瑰丽……著有《净师传》,《西陲上下两百年》,《过去的荣光》,《我们的生活》等一系列作品,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深受众人喜爱。
不过对于一个看书只看服饰衣冠相关的伊织来说——完全不认识。
隔行如隔山,何况中间还隔了一个若狭。
“虽然你这么问让我很有点生气,但是……”
墨镜青年右手抽出怀里的小本放到左手上,然后又从大腿的笔袋中抽出笔。
“一字,借用一下空间。”
这么说道,司默双手绕过她的肩开始写起来。
————
(划)这是一场无聊的作秀。(掉)
今日的阳光像是姗姗而来,又似乎是挑着时机而现。
一席阳光破云而出,照在佛像的身上,为它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千手首领站在尊胜佛前,长身而立,蒹葭玉树。辉辉如日月入怀,浩浩若清风盈袖。
无上宗主从耸入云霄的塔顶走出,手托鎏金盒,沿着阶梯而下。他一袭灰袍拖地,行过日光的照射,渡过阴影的间隔,一步一步地,向下走着。
……
————
“然后呢?”看着上面简短的文字,伊织问,“怎么才这么一点,还有上面被涂掉的是什么?”
“后面还没想好,宗主走得太慢导致我灵感枯竭。”墨镜青年收起笔道,“上面是题目,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写完,但是现在没写完就先涂掉了。”
第69章 天罚之威
伊织放开了司默,她没发现里面的讽刺。
昔日高高在上的广隆,今日却如此卑躬屈膝。
即便有华丽的外衣为饰,美妙的奏乐为和,也遮掩不了里面的本质。
弱者向强者祈求,失败者向胜利者屈服。
侵略者耀武扬威,大多人数人于此欢欣鼓舞。
“千手首领。”无上宗主走到了尊胜佛的面前,“想来你不会失言。”
“宗主,千手仁义之名并非空穴来风。”叶子沐笑道,“我想您已经和相模的大名聊过天了。”
“……”
无上宗将右手的盒子举到胸前,道:“千手族长好本事。”
“上人体谅。”叶子沐退后一步站定,弯下腰伸出双手,“您的苦心不会掩埋于世。”
“我不过一行将就木之人,世间名声于我有何意义。”无上宗双手托着盒子两边,将它轻轻放到叶子沐手上,“千手族长正如朝日之光,当谨言慎行才是。”
“受教于您。”
从无上宗手中接过盒子后,仪式便算完成了大半。
这场仪式本是千手对外的一种无声昭告,用盛大庄严的场景给人心里留下深刻印象——西陲落入千手手中,灵咒已为殿下之臣。
这种既强势又婉转的手法让即便诸如墨镜青年这样的文人,心中也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了这一点。即便他多想在文字里妙言讽刺一番,然而现实的可悲却是无上宗主亲手将鎏金盒递给了千手首领。
这一幕深深地,没有任何理由的,被墨镜青年记在了脑海深处。
然而,今日的仪式被时人津津乐道并改为能乐传唱一番,并不缘于这个事先安排好的场景。
辰时。
当千手首领从无上宗主手中接过盒子后,晴朗的天空顿时变得阴暗起来——浓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向广场的上方聚集,里面隐有雷光闪烁。
“这一定是上天的惩罚!”
见到这一幕,不少仍怀有不甘或嫉妒之心的人这么喊到。无上宗主跌落尘埃,他们也不像过去一般将他奉若神明,内心的想法在这个时刻展露无疑。
“快离开这里!”
被天气的突变给吓到的大部分人往广场外涌着,虽然世道不怎么美好,但大家还是很珍惜自己小命的。
“长老,我们可是把性命压在你身上了!(队长,我们相信你!)”
一同观赏的大名贵族被安排到了特等席,现在大多围在上杉和千花身边,相模的官员是其中速度最快的。
伊织抬头看着天空的雷光,一动不动。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司默拉了拉伊织的衣袖,虽然是千手的人,但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快跟我走!”
伊织对今天的仪式期待已久。
特地为了它去学了时兴的银杏髻,换上价格昂贵的精美和服。她都计划好了:等族长大人宣布结束后就和千花酱顺着石阶一路逛下去,买红豆羹,纸鸢,桂花做成的胭……反正想买的东西很多,要将整个广隆逛完一天也逛不完可以一直玩到晚上。
现在来一个晴天霹雳!
伊织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的变化。
“快跟我走!”刚认识的墨镜青年拉着自己的衣袖,人群在四周慌乱奔走,想也知道石阶上那些摆着各种各样有趣物品的摊主们开始收东西了。
伊织将那精美和服的大袖一甩,双手叉腰盯着头上的雷云:“我才不走哩!”
这姑娘鼓着嘴,气呼呼地瞪着天上的变化,一副要找它拼命的样子。
这该死的良心!
司默上前拉着伊织的胳膊往外拖。
“别和老天计较,他经常不乐意看到我们开心,喜欢随便发脾气就是个古怪的老头,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要。”伊织脚上用力不肯走。
“你看这雷光在云间闪烁不定,很快就会砸下来。别看它这么细,真砸下来能比碗口粗,到时候你一个人绝对不够它劈的。”
“我才不怕哩。”伊织伸出手指着天空的雷,抬着头道。
“我知道你们忍者不怕痛,但到时候身上的衣服被毁,脸会变成黑色,头发也会变焦,就算是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也会变得很难看,这样多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