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恋君已是第七年 完结+番外 (北山无衣)
吴一穷端着茶杯的手僵了僵:“他妈妈也这么说。”
“请——”
“不可以。”吴一穷截断了他的话,“这是因为在初步适应阶段,之后就会好起来。”
“他是睡眠不足。”张起灵说。
“……”吴一穷有些不满,吴邪整天在家除了吃就是睡,只有睡不着之说,哪来的睡眠不足。
“吴邪有失眠的毛病,特别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张起灵看着吴一穷,年长者正蹙着眉。“更多的时候他会闭着眼睛装睡,但其实并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连自己都被他骗过去了好几次。
吴一穷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你是说他假寐?”
张起灵用自己不是很精深的中文功底猜了一下这个词的字面意思,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点:“如果没有人看着,他失眠的时候会半夜起来坐在窗台边上。希望……你们能帮忙照看一下。”
“你是在责备我们做父母的失职了?”吴一穷冷冷问,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坐窗台,现在的年轻人是这么玩儿的?
“不,你们把吴邪教得很好,善良知礼。”张起灵说,“但是自从大学毕业,他已经在外面生活了五年,难免会养成一些你们还不知道的习惯。”
“比如?”
“吴邪以前也和您一样爱喝茶吗?”
“不爱,他说茶带有苦味。他爱喝咖啡,高三的时候喝得尤其厉害。”吴一穷语气中有些小小的得意,这是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形成的认知,因为第一次喝茶就喝到了爷爷泡的浓浓苦荞,从此决定要远离这样据说是很有内涵的事物,而那个时候,他还根本不认识什么张起灵。
“可他现在爱喝了。”张起灵淡淡道,“他说茶比咖啡养生,并且也让我这么做。”
“……”吴一穷差点呛了一口茶水,好在下一秒就平复下来,他说,“小邪爱看我练字。”
“您的字确实很漂亮,吴邪的也是,他的签名别人很难模仿出神韵来。”
“那叫瘦金体,小邪没有告诉过你吗?”
“说过,他说这是您从小教他练的。”
“小邪爱喝酒,并且酒量不错。”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一直不让他喝多,酒桌上酒量再好也没用。”
“小邪以前爱吃辣椒,可是长大之后就不那么爱了。”
“也许是因为杭州的湘菜味道并没有长沙当地来的正宗。
“……”
“我听他抱怨过一次。”
“小邪一直念叨着要给他妈妈买一条项链,用自己的钱。”
“那条项链我见过一次,可以算在奢侈品的行列,他已经做到了。”
就这么变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用稍微有些可笑的方式,让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起来。
吴一穷看着对面男人不疾不徐的从容回答,到目前为止,在对吴邪的了解这一点上,自己还没有占到上风。
于是他从喉咙里冷哼一声:“小邪是喜欢过女孩子的。”
“……”张起灵答不出来了。
对峙戛然而止。
“他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是他的高中同桌,一个穿裙子的长头发小姑娘,而不是穿长裤打篮球的男生。”
吴一穷看着对面不发一言的男人,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软肋:“那段时间他的成绩确实下滑过,他的班主任忧心忡忡地打电话给我们,但我和他妈妈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小邪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是知道孰轻孰重的——这件事我们并未跟他提过,他以为我们不知道。”
“可是现在他为了你,骗我说他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这其中的原因和责任,我就不用明说了吧。”吴一穷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
对面的人没有吭声,连表情也不曾变过。
谈话陷入了僵持状态。
半响之后,吴一穷才叹了一口气:“从小邪出生的那天起——他妈妈或许是从知道他的存在起,我们就很爱他,希望他能健康成长,成为对社会有用处的人。为此我们投入了我们能给他的最好的全部,从衣食住行到念书交友。这种爱是不求回报的,普天之下每一对父母都是这样为孩子想。”
“……然后,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把这样的爱给他们的孩子。人们把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亲情传给下一代,用中文来讲,这叫传承。”
“但是小邪和你在一起,他不会有后代,不会成为一个父亲——而以他的性格和脾气,他本来是可以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父亲的。”
吴一穷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觉得很是酸楚。
“张起灵,是你害了他。”
这句话就像是世界上最深切的诅咒,直直插进他心里。长久以来不敢正视的问题被人从心底挖出来,而提起这个问题的人,却是吴邪的父亲。那是一个在这段感情中说话相当有分量的人,起码他是完完全全的为吴邪好,而自己则多少带有一些私心——希望吴邪的不离开,希望吴邪在今后漫长岁月里的陪伴——总归不是那么无私的爱。
有那么一瞬间,张起灵是想过放手的。
窗外天空彻底暗了下来,依次亮起的路灯光被雨丝穿过去,街上行人愈发的少。
吴一穷的电话响起来,他没有离开座位,大方地接起来,简单地交谈了片刻就放下,张起灵听到他说了几句话:没有,尽快,放心吧,知道了。
和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那一头的人应该是吴邪的母亲。
“伯父,”张起灵固执地沿用了这个称呼,“按您说的话,既然已经害了他,那么我会负责的,负责到底。”
吴一穷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对方黑沉沉的眸子一扫刚才的犹疑不安,变得坚定深沉,像是狮王在宣布自己所有权那样。
“如果……您执意要软禁他,那么请给出一个期限。”张起灵把手放上桌面,正式摆出了谈判的架势,“不论是不是因为我,您都不能让他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没有交流,不和外界接触,这样……会生病,会出问题的。”
“……那是我和他妈妈的事情,不用你费心了。”吴一穷冷淡地说。
“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
谈话再一次停止。这一回谁都不先出声,彼此对视了很长时间,直到茶馆的服务生上前来帮他们续上茶水。
吴一穷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抬起衣袖看了看腕表显示的时间,他对面的男人从刚才起就端坐如雕塑,静静地等待一个答案。
窗外的雨势不见大,一点一点的拍在窗户上。半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那样,吴一穷做了一个长长的呼吸,然后问:“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张起灵在心里盘算着这句话的深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吴一穷一派悠闲的端着茶杯轻轻吹气,看上去像是同意了这件事,但是张起灵却无端的生出一些羞恼,要在这种场合讲出这样私密的事情,而对方还是一位长辈——他不擅长应付长辈。
“我只能说,对于这段感情的开始,我和吴邪,谁也没有强迫谁。”张起灵道。
吴一穷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问:“那总有一个人先……唔,先采取行动。”
“是我。”张起灵大方地承认下来,“如您所说,是我先置他于这样的境地。”
“哼。”吴一穷冷笑。
“吴邪曾经教过我一句中国的古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谈起吴邪,张起灵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了起来,“我想要按照古话中说的那样去做,请您相信我们。”
吴邪跟他说的是: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睡同一张床,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吴一穷捧着茶杯愣了许久,才将含进去的那口茶水咽下,放好杯子,有些好笑地问他:“这句话是赞颂同性之爱的,小邪就跟你说这些?”
“……”
“我要回去了,茶钱我来付,你随意。”吴一穷似乎不愿意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起身离开。
在柜台付过钱,踏出门槛,却发现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开始变大,隐约有倾盆之势。张起灵适时的出现在旁边,恭谦有礼:“我送您回家。”
车子开出一段路之后,吴一穷皱眉:“这是你的车?”
“是向朋友借的。”其实公司的车。
“哦。”不再言语。
伺候未来岳丈到了家门口,张起灵不敢怠慢,亲自帮他拉开车门,吴一穷悠悠然坐在里面,说:“与子同袍这句真正歌颂的,是战友情,兄弟情。年轻人,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吴邪?”
“……”张起灵扶着车门的手僵了僵,连帮他撑开雨伞都忘记了。
吴一穷淡定跨出车门,自己打着伞往楼道里走去。
迈上两级台阶之后他回头,张起灵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背后的衣服被雨水打湿。
“不过……”
张起灵霍地转头看他,吴一穷再次皱眉——那个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男人,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打碎了长辈贵重物品之后不安等待惩罚的小男孩——至少这种情况下吴邪的表情会和他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