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恋君已是第七年 完结+番外 (北山无衣)
张起灵带他下了走廊,正穿过前面一大片空地往前走去,吴邪手搭凉棚状看了看对面的建筑,威仪有气势,不自觉的就慢下脚步。
前面有位和尚正在扫地,吴邪咽了咽口水对张起灵道:“看,这应该是个高僧,要么就是个武林高手。”
张起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位扫地僧,把吴邪拉走了。
上了殿前台阶,一个面嫩的小师傅迎上来朝两人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张起灵也还了礼道:“我找常安法师。”
“师傅已在寮房等候,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吴邪脑子里嗡嗡响,看来见高堂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待会儿见了人要怎么叫,要说些什么。
网上这类支招的帖子数不胜数,可是你他娘的老子要见的家长牛逼大发了,你们谁能告诉我见法师该说什么啊,难道要说,法师你好,我叫吴邪,是个治疗,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你就看在同门爱的份上不要为难我和小哥云云吗。
真是蠢到家了。
张起灵比他超前半个步子,捏了捏他的手:“别紧张。”
你大爷的,老子还不是怕给你丢脸!
小师傅领着他们在一间房门外停住,又作了个揖:“施主自便。”
吴邪手心里全是冷汗,眼睁睁看着张起灵抬手敲了门,又抬腿进了门。一进去,吴邪就看见里面蒲团上盘腿坐着一老头,穿着半新不旧的袈裟正在放下手中的木鱼锤子。
张起灵和法师互相问候过后,齐齐转头盯着吴邪。
我去。
吴邪松了口气,四道目光,两道淡定的波澜不惊,那是张起灵的,两道慈祥和蔼目中带笑的,那是法师的。
看来这个长辈好对付。
“施主请坐。”法师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听着让人很放松很舒服。
“吴邪,这位就是常安法师。”张起灵终于大开金口给他做了介绍。法师笑眯眯地看着白痴一样的吴邪,单手向他作揖。
吴邪吓了一跳,忙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三两步蹿到张起灵边上,学他的样子盘腿坐好,双手合十对法师深深地鞠了个躬。“我是俗人一个,不懂礼节也不懂规矩,刚才如果有什么冒犯大师的地方,还请大师海涵,海涵。”
再抬头时就看到张起灵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和眼神里几分嘲笑的味道。
奶奶的,还敢笑我,张起灵你丫的忒不厚道!
蒲团前的案几上已经给他们泡好了茶,吴邪端起来尝了一口,清香苦涩,不是很好喝。再一想,大概是因为出家人旨在吃苦的缘故。
张起灵和法师在一旁讲着一些玄妙深奥的佛学用语,大概是没有把吴邪也算在听众之内。吴邪有点听不太懂,但是莫名的也觉得大师是有大智慧的人。
比如大师和张起灵谈到情感的时候,他说,佛家讲情,是要行于当行,止于当止的,可你二人执念过深,之前你把自己绕进困境中,幸而现在雨过天晴,这也是你之福祉。
吴邪有点懵,似乎知道大师意有所指,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那如果人活在世上,对另一个人执念太深,是好还是不好呢?”
一出声才觉得自己冒失了,有点惴惴的去看张起灵,他除了眼神里略带惊讶之外,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并没有阻拦他。
大师道,其实都一样,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1] 此梗见豆瓣原帖《恋君已是第七年》(又名《医生与我》)][1]
吴邪暗暗把这句话记住,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但是又感觉隔了点什么,心里不是那么舒坦。
寮房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只有头顶一盏大吊扇,但竟比外面凉了不少。张起灵和法师也没有再交谈多久,带着吴邪和法师道了别就退出去。
门外站着刚才的那位小师傅。小师傅对他们说:“师傅请二位施主在寺中用斋饭。”
吴邪是个物质主义者,一听到饭字眼睛“噌”的亮了。
可当他跟着小师傅到了斋堂,排队打了饭菜才意识到,所谓斋饭,就是只有盐水豆腐盐水白菜加馒头的粗茶淡饭。正想跟张起灵抱怨一下,那小师傅又对他们鞠躬作揖:“寺中僧人午膳后还要坐香,两位施主自便即可。”
吴邪巴不得让他们自便,立即还礼目送他离开,拉着张起灵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把饭菜放到桌子上。
“小哥,我本来以为你是基督徒,结果没想到你居然信佛。”这些话从刚才就憋在他心里,现在好不容易能讲出来,恨不得一句都不放过他,“怎么样,有没有想过皈依佛门?”
张起灵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吴邪打着哈哈道:“还是算了吧。佛门子弟要断红尘斩六根什么的,你就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看小姑娘也不能看我了。”
张起灵默不作声地吃了几口菜,才慢慢开口:“在德国,几乎每个人都有信仰。”
吴邪抬头盯着他,嘴角粘着一颗饭粒。
“人们难过的时候,就会找到他们的神明,倾诉或者忏悔。”张起灵伸手把饭粒剥下来喂进他嘴巴,“这里不能浪费,全部都要吃光。”
……
“你对这里这么熟悉,和刚才那位法师看上去简直像多年老友,是不是也曾经常来这边……倾诉或者忏悔?”
“算不上,只是和法师聊一聊。”张起灵说得很简略,声音平静如水。可偏偏在吴邪听来,能让张起灵到佛门来找清净的,绝不是什么可以一句话带过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又为什么要来这边?”
张起灵抿了抿唇,低声道:“两年前,我一个人在北京的时候,来这里和大师念过禅。”
两年前。
正好是他们一起在杭州过年的那一次。
吴邪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位法师看自己的目光这么和蔼了,张起灵带他来不是见高堂的,也不是参观第一古寺的,而是来告别的。
心里有些酸。
“刚才那位法师说,人活在世上,独来独往,独生独死……听着真不舒服。”吴邪很难过。若此刻让他离了张起灵好好活着,他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没有这个人在自己身边,连呼吸的频率都找不到最合适的。
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倘若一个人的苦乐,全与另一人相关,他苦,他便也苦;他乐,他便也乐,怎么能说无有代者呢。他沉浸在对张起灵的执念中,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难过。
“吴邪。”张起灵看他低着头迟迟不语,知道他又想到一些歪门邪道的地方去了,便出声唤他,“虽说独生独死,但苦乐皆可以分担,这就是夫妻。”
吴邪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他,半响,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也一样。”
“嗯。”张起灵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吴邪也回握,脸上仍傻傻地笑着。
【五】灵隐寺的头香
01.
两年前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普天之下每一对情侣都要面临的问题。而对于大部分同性恋来讲,见家长几乎就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
吴邪在杭州毕业,工作后却被调到北京。头两年里,他不习惯北京的风沙,不习惯北京人说话的腔调,但是因为北京有一个张起灵,所以硬生生地忍下来了。只是每年春节,总是要回家看看父母,走走亲戚的。
张起灵从不和他一起去。吴邪的父母在杭州,也算是有脸面的人。他是长子,也是独子,大过年的带一个男人回家,总归是不太好。吴邪也不跟他争,每一次春节对他来讲,都是一场离别,只能靠电话和短信来维系彼此间的思念。
等到第三年,吴邪却突然发了横,举着两张机票递到张起灵眼皮底下。那人抬头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拒绝。
吴邪说,就当是我的朋友,过完年就回来。
最后张起灵让他再请了五天年假,两人把回程日期错开,为的是不让吴邪父母起疑心。吴邪不甚乐意地问,要是不请年假,公司就会发钱给我,你怎么补偿?
张起灵豪迈地大笔一挥,我补给你。
两人在北京给吴邪父母带了年货和礼物,上了飞机吴邪才开始紧张,总觉得会被爸妈看出来。
张起灵问他,你的父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吴邪想了半天说,老爸是大学教授,小时候教了我很多东西,喜欢一个人在书房下棋写字,老妈在政府机关工作,认识不少人,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还帮了我不少忙,喜欢和同事聊一些生活琐事,聊聊别人家的孩子,然后数落数落老头子。
末了吴邪笑笑,小哥,其实我们家就是中国社会上最普通的女权主义家庭。
到了杭州,吴邪带他从机场坐出租车回家。
吴邪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区里。生了锈的大铁门,墙壁上满眼满眼的爬墙虎,和小区门口穿着保安服互相聊天的工作人员。里面的房子已经有些旧,但是看的出来,占地面积都不小,放到现在来看,也算是天价房了。
小区绿化很好,高大茂密的行道树,和着冬天的冷风,偶尔有裹得严实的老人慢悠悠从他们旁边经过。吴邪被冻得够呛,推着张起灵就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