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上一次托驿馆传给你的信也不知道你收到没有,也没收到你的回信,我担心在路上被遗失了。
不知前些日子清明时你可有吃到清明团?想来若是你在金陵,静姨定是会给你蒸些清明团子的。可惜我身处边陲,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吃,更遑论清明团子这样的节令食物。
对了,跟你说件开心的事。
今日聂大哥他们兄弟二人在山里遇到一只吊睛白额的母大虫,那母大虫凶猛残暴,不过聂大哥他们二人还是合力将那只大虫给杀了,一齐扛着回了营地,还剥下了整张虎皮。聂真叔叔把虎皮拿了回去,说要做两件虎皮夹袄给聂锋大哥和聂铎大哥。不过现在已经快要入夏,恐怕要好一段时间不能穿上这两件虎皮夹袄了。
母大虫的肉被我们分着吃了,这虎肉又酸又柴,非常难吃,仅仅只能满足一点弟兄们想吃肉的欲望而已。你还没吃过老虎肉吧?若是以后有了机会,我也亲自去打一只老虎回来让你尝尝。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这一次给你写信的机会十分难得,故离上一次给你写信的时间稍微久了些。
七日前大渝突发进攻,我与父帅之前就看他们有异状,探子来报淯水北边的大渝营地只剩下了部分精锐主力,剩下的不知所踪,想是打算设埋伏了。只是这淯水湍急凶险,他们必不可能大部队强渡淯水来偷袭,我便自请领了人去百里外的水流细平处迎击,果然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他们还以为我只是个无能稚子,瞧不起我,结果还不是被我的兵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他们也不是全无准备,这一仗打得也十分疲累辛苦,我方也折损不少,加之时节已是盛夏,日头又毒又烈,赤焰军中不少将士都着了暑气,将他们这一支分流的伏击部队击溃后不得不好好整肃休息。但你放心,我定然是不会受伤的,只因为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给你写信,你且安心,莫要挂怀。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这半月来又打了大大小小好几场恶战,还带着赤羽营的一支前锋部队去截过大渝的粮草,至少断了他们一季的后备补给。大渝也知三军在后,粮草先行的道理,这一支护送部队非常骁勇。亏得是我的赤羽营,他们再骁勇也必然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护送粮草的那个旅帅实在是个庸才,空有一支善战的旅队,却被卫峥大哥耍得团团转。
今日从京中过来的使役带来了消息,说你前些日子被调派到了蔚州,皇帝舅舅要你去处理一场兵乱,所以我这封信就托驿卒送到蔚州。想来蔚州距北境比金陵距北境要近许多,这封信你应当不出半月就能收到了,也不知你那时可有回金陵。
听闻这一番蔚州的兵祸是因朝廷在军事钱粮上分配不公允而起,我信你能处理好,但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千万注意主在安抚,尽量避免硬碰硬地与他们对拼。他们定然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唯恐会愈发穷凶极恶。我知道你手上目前并没有多少兵力可供调配,若是硬拼,容易吃亏。
望一切顺利。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听闻你安全回京,我也就放心了。
我时时担心那些祸乱之人可会对你不利,如今看来你解决得十分完满,应当也是费了不少辛苦。不过单凭你的身手,也必不会叫人欺负了去,我这担心倒显得多余。你此次平乱有功,皇帝舅舅必然会好好嘉奖于你,到时候可不要吝啬,也分我些你受的奖赏来玩玩。
马上又是中秋,我们军旅之人只得些粗糙的干粮可以果腹。想必今年静姨又做了可口的月饼,我吃不着,你一定要替我多吃些。顺便也替我向静姨和景禹哥哥带好。
对了,你既说过我与你形同一人,那我便拜托你一事。若你得空,替我回林府去陪陪我母亲。我和父帅都不在家,我担心她会太过想念以致伤神,她一向视你为亲子,有你在旁边开解,想来她也会宽慰许多。
有言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到了七月,这天气就一日凉过一日,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多穿衣服,向来不会照顾自己,但也要当心风寒,切记不要贪凉。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年关将至,北境天气大冷,大雪累月不歇,积雪深厚,山路险隘难行。我们的士兵大多都是南方人,不耐这样刺骨寒冷的天气,不像大渝人擅长苦寒之地作战。前几日,大雪又封了疆,无论是行军还是补给都非常不便。想来我这封信也得要年后才能送到你手上了。年时是金陵最冷的时候,加之雪路湿滑,你每日出门小心些,仔细不要滑倒。
前些日子大渝人趁我方将士不适应寒冷,发动了好几拨偷袭,我们虽然军备齐全,可是手脚都已冻僵,吃了好大的亏。我也一时不备受了伤,伤在左手虎口处。天气严寒,伤口总是不好,还生了些冻疮,又疼又痒,当真难捱。
不过你莫要担心,这点小事倒是碍不着我。你都说我是个火人,天生体热,并不怕冷。倒是你,才要趁着冬日好好保养。
说起过年,我倒还记得我们年少时常常一起在帅府放烟花,算起来也已经好几年没再放过,忽地有些怀念。可惜今年只能在北境过年,但愿明年能同你一起守岁吧。
过年吉祥。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到今日,已是一年未见。
这一年早已习惯战场生活,并不会觉得苦。只是见不着你,多少还是觉得无趣。这一次离别时间很长,我以前倒还没和你分开过如此之久,竟还有些想念。
不过转念一想,想念你有何意趣?你这头水牛一贯无聊,兴许我回了金陵见到你了,还不如我在北境看大渝的这些人有意思。只是这些宵小实在是扰得人头痛,三天两头来骚扰一番,我被惹得恼了,就使了些计谋去给他们好看。
你想不想知道是怎么样的计谋?信中言语有限,待我回去再细细与你分说。
你且在金陵乖乖等着我回去,我甚久没与你比剑,不知你的剑术可有进益?
这么久没见我,你可想念我否?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我记得马上就是你的十七岁生辰,我怕驿马太慢,特地提前一月写这封信给你。
皇帝舅舅以前说,等你十七岁了,就可以自己有独立的府邸,想来你应该已经迁到宫外住了。正好等我回去,我就能到你那里去,再像小时候一样同你抵足而眠了。
你今年的生辰我又回不去,算上去年已经两年了,可你也不能忘了我。我这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唯独有一张弓,这次随着这封信一起送到你那里,算作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拿着它好好练习,别回头又输给了我,我一定会嘲笑你的。
往年你的生辰你都要把长寿面分我一半儿,这两年没有人再抢你的长寿面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告诉你,等明年你的生辰,我还是一样会抢的,莫要高兴得太早。
生辰愉快。
林殊」
「景琰吾友,见字如晤。
连连苦战七八个月,总算是暂时狠狠压制住大渝的军队,打得他们元气大伤。粗粗估计至少一年内,他们无法再生祸端。
我这七八月每日都在兵荒马乱的,一刻也不得闲,故而一直未能给你写信。你的回信我已经收到了一月,到今日才整顿完毕,得空提笔,望你勿怪。
你在信中说,你日前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套阳春白雪的抄本,想要送人,却不知真假,希望我能回去替你辨别。我当时读来只觉得有趣,你这向来不解风情的水牛竟也会关心曲谱的事情,笑了足足一刻。要我看啊,假使那套乐谱是真的,你也是欣赏不来的。我从前给你奏了梅花引那样清新婉丽的曲子,你竟说那是靡靡之音,真是气煞我。此番你居然主动去寻了阳春白雪的抄本,莫不是喜欢上了哪家颇通音律的姑娘,想讨人家欢心呢?
若真是如此,那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必定要帮你看一看,看看是你配不上人家姑娘呢,还是人家姑娘配不上你?或者是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彼此相配,那我就祝福你们二人早日终成眷属。
景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觉得你乃是风骨铮铮,和风坦荡之人,与你在一起的姑娘,也该是凛然高洁,安顺知礼的人。两年未见,你竟也能有了喜欢的女子,我当真替你欢喜。细细想来,能入得你的眼的,倒还不知是个多么月白风清的人物,真想见识一下。
皇帝舅舅已经允了我与父帅回京,待我们在北境的事一了,就回京去看你(此处有一浓重墨点)和你倾心的姑娘。
林殊」
「景琰,见字如晤。
父帅已在准备返程的事宜,我不日即归。
小殊」
整整十封信。
萧景琰背着手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梅长苏在翻他的柜子,面前展开了一堆信纸,仔细一看,正是当年林殊第一次上战场那两年里,给他写的信,一封也不少。只是纸张经年累月有些发黄变脆,拿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