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势已开,柳浮云来得又突然,虽然各种形势皆不一样,第一时间叶凡好似看到了原本世界中叶炜那一战的重演。
场面立刻混乱起来,叶凡抓住这一刻的混乱,藏在暗处模仿出一声鸟叫。王遗风耳力何等之好,立刻认出这是叶凡的声音,他趁机抽身而出跃到墙头。
“既然今天贵山庄有贵客,那王某就不叨扰了,只是请叶庄主记好,我可不会和叶凡一样手下留情。”
王遗风说罢转身离开,角落阴影里的叶凡看了一眼被惊鸿掠影阵阵势所伤的柳浮云和急忙围上去的叶炜等人,又看了一眼叶英,也循着王遗风离开的方向走了。
叶凡追上王遗风时还没出藏剑山庄的范围。叶凡看到王遗风站在树下身朝自己的方向,显然是在等他。叶凡小跑上前,“师傅。”
王遗风背着手,“张着一双兔子眼,哭过了?”
叶凡摇摇头,王遗风又问,“是否怨我?”
叶凡依旧摇摇头,“师傅是在帮我。”
王遗风叹口气,伸手揉揉叶凡头顶,“走吧。”
一路上简单对话过后叶凡才知道王遗风能去纯阳是因为丁丁奉命办事,出谷后听说了自己被关的事情,她混进了纯阳却没法接近关自己的牢房,这才回去找了王遗风出谷。
王遗风带着叶凡直接走了藏剑的正门出去。走出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队守在门口的天策军,李承恩站在前头,看到叶凡跟在一个长着一副文人雅士面孔的男人身边。这人若不是这一头未束的披肩散发显出几分猖狂不羁,加之叶凡同在,恐怕自己还不敢断定这就是王遗风。他皱了皱眉,“江湖传言藏剑山庄勾结恶人谷,果不其然。”
王遗风微微笑道:“非也,我乃是前来和藏剑山庄断一笔恩怨的。”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以此为借口帮藏剑山庄撇清关系?”
王遗风却只把藏剑的事淡淡带过,“我此次前来,不止要和藏剑山庄断一笔恩怨,还想和李将军谈一笔交易。”
李承恩哂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天策还能和恶人谷有什么交易。”
“此言差矣,天策虽说也算江湖中人,但更是朝廷中人。恶人谷是纯粹的生于江湖,向来不愿和朝廷有什么争执。眼下风云生变即在二十年间,恶人谷虽为江湖人,亦是大唐人,愿为大唐守西北门户,可乎?”
这话几乎是明摆着说二十年内会有叛乱,已经是其言可诛心了。王遗风知道的朝廷变化李承恩自然也知道,他心中凛然,“这话岂可乱说!”
“李将军所言在理,二十年,毕竟太远了些。我们就谈谈近处的事好了,苗疆之乱,何如?”
五毒地处南诏和大唐交界之处,远离中原,自然不是常身居中原的李承恩能了解的。
王遗风笑了,“原来李将军竟然不知么?既然如此,王某愿以苗疆之事为礼。只希望李将军莫再如今日这般了,江湖事江湖了,我等与其他门派的恩怨,天策军就不要再插手了吧。”
天策的官方身份,注定了天策在这片江湖中的敏感性,不会有人单纯的以江湖友人身份对待他们,他们也一样无法单纯的以江湖路数来对待江湖人。归根结底,利益二字,偏偏天策是没有自己的利益的,他们所代表的是朝廷的利益。
李承恩反复思忖,以王遗风之能,愿意和他说这些话,恐怕恶人谷无意和朝廷作对是真。何况如果不论这恶人谷的身份,王遗风这人还是十分受秦颐岩称道的,想必不是言行不一的人。而所谓的二十年后的大乱……但更重要的是王遗风提出的条件,李承恩想了想眼下周边那些强大内附的民族势力和宫里正受宠的那位,最终退让了,“既然如此,三月为期。”说罢挥手示意天策士兵给王遗风和叶凡让出路来。
只可惜有人愿意让步,也有人不愿让步。
“不知道李将军还记不记得被你误杀的平民女子?借此机会叶凡也想和李将军做个了断。”叶凡站了出来。
这件事许多人都不知道,一时间有众多天策士兵吃惊不已,吃惊过后俱是大怒,有人甚至直接骂了出来。
“血口喷人!”
“李将军可敢说一句我这是血口喷人?”
李承恩挥手示意士兵们安静下来,他看向叶凡,脸色并无变化,“当时情景叶少谷主自己也清楚,既然李某并非刻意为之,也自然事后想要找那户人家作出补偿。只是叶少谷主半点线索都没留下。”
叶凡知道眼下的局面是王遗风和李承恩的利益交换,所以他不能言语过于挑衅。虽然究其本心,叶凡还是很想说一句道貌岸然的。
“补偿与否那是李将军的事。现在谈的是江湖,叶凡也想以江湖规矩和李将军断了这番恩怨。”
这话说完,叶凡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兵器早就没在身边了,正琢磨自己的拳脚功夫是否足以同李承恩一拼时,有藏剑弟子捧着叶凡的双剑出来了。
“奉二庄主之命归还叶少谷主的兵器,藏剑山庄从此与叶少谷主不再相干,还望叶少谷主好自为之。”
叶凡一怔,忽而想到自己和师傅同天策在藏剑的大门口对峙这么久,叶晖他们又怎么能不知道?他转身面朝藏剑山庄抱拳,丹田运气,用内力把声音送入山庄内。
“恶人谷少谷主叶凡,在此谢过。”
秉烛夜话
等叶英待柳浮云养好伤,再助其打通阻塞的经脉已是两月之后。时光攸然似水,就这么哗啦啦的淌到了盛夏时节。守在天泽楼的弟子往楼里抬了一桶桶冰,却不敢直接搁在叶英所在的那层楼,而是分别在上下两层楼里摆了,两层冰室一夹,刚刚好把叶英那层夹在中间,气温不至于太低,空气也不至于太湿。
这段时间里柳夕来了,还带来了小叶绮菲。柳浮云伤好之后似是心绪难平,不多日就离开了。大概是不放心自己的大舅子,叶炜也紧跟着没见了人影。约莫是叶炜和柳夕说过了,柳夕带着叶绮菲倒是在藏剑住的安稳。
“叶公子走后,可有消息传回来?”
自那日之后,全山庄上下彻底对叶凡这件事闭了口,即便私下谈论到也都是以“叶公子”相称,再不说“五庄主”了。
“未曾。”
“唉,还是多留心一些吧。”
说话的弟子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天泽楼。
飞檐翘角直插到湛蓝一片的天空中,鸟雀高飞处弟子们什么“在乎”来“想念”去的语句已经消散不可闻了。就在这片湛蓝天空朝西南数百里外,叶凡和丁丁快马加鞭直奔五毒。
叶凡曾好奇过,毕竟就他认为,什么为大唐守西北门户,什么以西南苗疆之乱为礼,简直匪夷所思。这太不像王遗风的作风,他或许会在大唐风雨飘零之际出一份力,却不会在眼下把自己和国家利益绑在一起,更别谈武林中人去守什么西北门户了。
“师傅为什么会认为苗疆有变?”那天两人回到客栈后叶凡没忍住问了王遗风。
王遗风伸手剪了灯花,漫不经心地问:“自贡之难,开元之变,你均有远见之明。这次苗疆之乱却不知道了?”
“因为昭秀曲云远赴苗疆?”
王遗风瞥他一眼,“曲云前往五毒都知道居然不知道苗疆将乱?唬我玩儿呢?”说完放下剪子正面看着叶凡,继续说:“但不止这个缘故,还因为丐帮前往明教送信的使者被我们恶人谷不小心截了。”
“……”叶凡嘴角直抽,“真的是不小心截的么?”
王遗风认真的点点头,“确实是不小心截的,看完信后又换信封装了封好给明教送过去了。”
叶凡看着王遗风嘴角那丝笑意,十分怀疑这份“不小心”的真实度。他心中复又揣测一番,试探的问:“我不信师傅会为了脱身答应李承恩这些,不知道师傅所说的平苗疆之乱,利市几何?”
王遗风抽手就用笛子敲了叶凡一爆栗,“想些什么呢你。”
叶凡“嗷”的一声痛呼,抱住头赶紧悔过,“师傅我错了。”
王遗风叹口气,“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是叶英。”他不知叶凡和叶英之间故事,是以说得无顾忌。
王遗风听出叶凡的言外之意,叶凡又怎么会听不出王遗风的言外之意?他不是叶英,因此他在知道叶凡被抓之后直接奔赴纯阳救人,王遗风救他,是单纯的为了救他罢了,和李承恩的约定,也并非拿他作利益交换。王遗风在告诉他,他对自己是纯粹的爱护,也在告诫他,不该想些有的没的。
如果时间再早一些,或许叶凡会因为言及叶英而动容。现在的叶凡只会敛起玩闹模样,正儿八经的开始分析,“既然师傅答应了,那就是说这必然是同恶人谷有益的。有利益的话可分两者,一者从彼处取之,二者和彼处共享之。苗疆同恶人谷实在是太远了,纵使有什么可以从那里夺取的,也依旧太远了。”
叶凡顿一顿喝口水,“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共同的利益。要说苗疆五毒势力的话,和恶人谷的共同之处就是同样远离中原,而且五毒在许多中原人士眼里,善驱虫使蛊,和邪教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