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倚靠在一个不容易被关注的角落,口中轻吟,宛若翠鸟鸣唱,四周飞鸟皆拍翅飞起,略向皇城。
太阳渐渐升高,无声的时间落在人的心间,每一霎那都如轰雷。
白璧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在院子里严正以待,他坐在屋内煮着茶,但是他的前面是一张地图,一张详细的皇城地图。他边抿着茶,脑海中便计算着每一步的落脚处,每一种局势的面对方法,每一个地形的攻打胜算。
报国参军本是他的志向,不想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剑尖指向国君。
不过,无所谓!他要的报的国不是任何一个人,而萧景琰是他不惜辜负天下都不会背弃的人,那么他要计算的是怎样以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胜利,还有之后收尾的一切......
但......景琰,我更希望,你们,可以安全归来。我想你也好他也好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事情恶化下去。赤焰军要的清白是彻彻底底的清白。林殊要的是在梁帝还在位的时候,推翻这桩冤案。
萧景琰出来了,带着梅长苏平平安安的出来了。
没有等宫内传来消息,白璧就凭借着快速飞来的鸟使知道了消息。他告诉列战英等人,让他们解散人马,而自己在大殿内等萧景琰回来。
萧景琰拖着脚步走上东宫的台阶,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喝茶么?”
萧景琰一脚堪堪踏入店门,入眼的便是一个巧笑的人,一盏温热的茶。
心在那一霎安稳下来,萧景琰走过去在白璧身边坐下,握住温度适宜的凉茶,不由轻轻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在煮茶,怎么,是泡凉茶。”
“一去火,二解渴,三么,我大夏天给你这头水牛品好茶?白白遭你嫌弃。”白璧给自己也沏了一盏,却没有立即喝,只是放在之间把玩。
萧景琰一口喝干了茶水又自己再倒了一杯再一次喝干净之后,还想再斟却被白璧拦住了。
“这是茶,不是酒,你再怎么喝也醉不过去。”
萧景琰抬头盯着白璧瞧,片刻后笑了一声,“我知道,就是,有点......累了。”
白璧不知道在养居殿他们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想喝酒么?”
萧景琰迟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我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去做更多的事情,我不能让小殊失望。”
白璧低头也将茶盏里的茶一口喝尽,只是喝得急了一口茶水呛进肺里,转头就咳嗽起来。萧景琰扶住他,替他拍背,“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茶水呛到。”
白璧没工夫同他说话,一咳许久直咳得白净的脸庞染上绯红色,好容易才止住。一摸袖子想起来早晨匆忙忘了带帕子。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他唇边的茶水擦拭干净。干燥粗糙的手指摩擦着嘴唇上细腻敏感的皮肤,温暖的触感带起细密的酥麻感让白璧一怔。
萧景琰望着略显偏淡的唇,手指尖冰凉的触感在夏日里无疑是极为舒适的,让他不由想起早晨凉爽轻柔的雾,还有那个一触即分的......吻。
“明明很累,可看到你就突然安心了。我总觉得不论我走得多远你总会等我,像是......像是......回了家。”萧景琰手一顿而后抱住白璧。
白璧怔怔的抬头,目光被炽热的眸纠缠,不知道是谁在靠近,或许是两个人一起......
“哥,喝药了。”容文鸢端着药碗喊了一声,一进殿就看见自家兄长站着,手上拿着个空茶壶,而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嗯......抹了一把粘在脸上的不知道多少种花叶杂糅在一起的团子?
看样子似乎是自己特质的祛暑凉茶。
“你们两个干什么了?”容文鸢狐疑的打量着。。
白璧觉得耳朵有点热。萧景琰苦笑,就是什么都没干才冤枉啊。
第37章
解暑了,我现在也冷得慌。”
“咳咳”白璧突然咳嗽起来,眼光微微游移,“鸢儿的方子一向是不错,要喝到我泡的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还嫌太凉不成?”
“哪里敢嫌。”萧景琰将白璧的脑袋掰正了,让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无奈道,“就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又吃亏。”
“你哪里无辜,又有什么可吃亏的?”白璧压下那一点点的心虚,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正直又真挚。
萧景琰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白璧挺直腰板,抬头回视。
萧景琰的唇角越挑越高终于忍不住闷闷的笑起来,在白璧微微眯起略带危险的目光中带着欢喜与感叹:“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这样的一天,白璧......”他认认真真的将他包融进自己的眼眸脑海心中,“......我刚刚突然想等到数十年后,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然后依旧像是现在这样站在一起,说着些高兴或者难过的话。我说给你听,你说给我听。然后......就老了。”
我说给你听,你说给我听......
然后......就老了......
待到白发苍苍时......
“景琰......”白璧没有想到萧景琰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只觉得喉咙瞬间艰涩起来,难以动作。
萧景琰一默,眸中的光华也黯淡下来,他扶着白璧往房间走去,低头道:“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个念头,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了,晚上容姑娘又给你准备了什么药膳,你可知道?”
白璧握住萧景琰的手臂,顺着萧景琰转移话题,装作无奈的笑起,“可放过我吧。也不知道鸢儿那丫头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种种食物闻所未闻,唉,只求今夜的......能入口就好。”
......景琰,对不起,我许不了你......白头一生。
言侯寿宴,白璧跟着萧景琰去并没有惹起任何人的注意。
萧景琰现今的身份寻他寒暄打招呼的人实在是不可胜数,白璧本意是为言侯拜寿,可恰好言侯有旧友来,正在会客。于是被容文鸢拉着去找言豫津玩儿去了。
萧景琰不经意的一瞥,看到远去的白影心中无端泛起涩意。在他心里白璧是绝对的才华横溢合该耀眼绝世的人,可偏偏那个人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将自己埋没在众人之间,他明白白璧的诸多顾忌,却又心疼他所放下的所付出的。
没有一个读书人不想建立功业,青史留名。白璧,也一样。但是对于他来说,有太多的东西排在他自身的前头,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那么他也付得出代价。他要翻案,那么白璧这个人越少被人关注越好。他想要萧景琰耀眼,那么白璧就要收敛自己的光芒。纵然有些遗憾,但都值得,心甘。
自九安山回来之后白璧便于梅长苏再没有见面,两人各自修养做事,消息也大多靠容文鸢传递,今日倒是近日来第一次见面。
容文鸢一见言豫津便坐了过去,白璧与言豫津、梅长苏相互见了礼,便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白璧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像是一封信的模样,他边递给梅长苏边道:“本来是想托鸢儿交给你,如今见了便正好给你。”
梅长苏接过来却没有立即拆开看,而是问道:“寒夫人是你寻来的?只是她与夏江分开十多年了,她知道的应该不多。”
白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猜想她这几日就到,不过看你模样似乎已经在言侯府上了,是言侯招待的那位故人么?我想她所知或许不多,但或许......”白璧顿了顿。梅长苏便接着道:“或许年代越是久远藏得越深的她反而知道。”
那一头言豫津随与容文鸢说着话,但也有留意白璧与梅长苏的交谈,此时听言问道:“苏兄,你们在说什么呢?那位夫人到底是谁呀?”
梅长苏听闻微微一笑,白璧抿了一口茶水,他知道言侯站在萧景琰这边,言豫津也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脑中有想到前些天听到的事,这口中便笑:“你可知你若是女子,你母亲可是早早为你指定了长婚约。”
“这......这我倒是有听纪王爷提起,不过他一直没有告诉我若我是个女孩儿我母亲将我许给了谁。白兄可知道?”言豫津是个会玩会闹的,这一听也不在意,好奇的问道。
白璧含笑的目光在容文鸢有些呆滞的脸庞上一打转又看向言豫津,云淡风轻的道:“其实如今说来也是感慨的多。夏江曾经有个儿子,他的妻子便是今日来寻言侯的这一位寒夫人,我想她身边应该带着......不存在的言小姐的未婚夫婿。”
白璧似乎是嫌这样的话题沉重,除了提议降低本身语气之外还在最后一句一顿一扬,所出了两分笑闹感,让人忽略了话题本身的不快,反而笑了起来。
言豫津与容文鸢白璧渐熟识,又在言侯身边知道了不少事,此时便一面笑着这一面道:“白兄还说我呢。我可是听父亲说若是你是位姑娘,此时与太子殿下有婚约在身吧。不过白兄也是好,长辈们说的若是一对男孩便成为兄弟。白兄与太子殿下到时信守诺言的很呢。”
此言一出,只听“噗”的一声容文鸢一口水呛了出来,然后带着一脸的震惊趴在一边猛咳,言豫津看着她如此反应,好笑的替她拍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