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冯嫽对着巴鲁鲁低头一拜,“有劳巴神医了。”说完,刚欲卷起解忧的裙角,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冷下脸来,看向了翁归靡与莫烆,“还请莫大将军与翁使君先回避片刻,公主毕竟是乌孙的右夫人,终究是男女有别,莫要传些是非出来,又惹昆弥不快。”
“不错!”莫烆连连点头,看向翁归靡,“算起来,你我也有许久未见了,来来来,翁归靡,我倒要看看,你的酒量可退步了?!”
翁归靡冷冷地看了一眼冯嫽,脸上出现了一抹阴冷的笑来,“走!莫烆,怕你不成!”
冯嫽看着两人离开了营包,微微舒了一口气,让解忧靠在榻头上,卷起她的裙角,将她的双足放到了草药热水中。
冯嫽在盆边上蹲了下来,轻柔无比地搓揉着她的玉足,脸上却不见半分释然,回想方才翁归靡脸上那个阴冷的笑,她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一闪而过,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理起。
第五章.刺杀
半月之后,解忧终于痊愈,说也奇怪,冯嫽一直提防的左夫人,却在这十五日内,没有任何行动。
冯嫽想了想,她能想到左夫人还有杀招,左夫人那般心机深重的人,又岂会傻到在冯嫽有防备的时候再次下手?
“嫽在何处?”
解忧看见案几上的午膳,想起了今日一早便没瞧见的冯嫽。
“回公主殿下,今日一早莫大将军便邀约冯娘子出去了。”
“他们二人一起出去了?”
解忧一惊,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解忧忽然感觉到冯嫽与莫烆确实亲近了一些,心底悄然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来。
满桌美食,解忧忽地没有了胃口。
忽听营包外响起了一串马蹄声,解忧急忙走到帐帘前,将帘子掀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探出营包,便险些撞到一名正欲进来的小兵身上。
小兵没有马上跪下求饶,却放肆地扶住了她的双肩,更是让解忧一惊。
“放肆!”
“公主莫怒,是嫽。”
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解忧慌乱地对上小兵的眸子,当视线之中出现了冯嫽那张英姿勃勃的脸,解忧只觉得有些恍惚。
冯嫽嘴角微微一抿,“今日莫大将军说有件礼物要送我,你瞧,这身改过的甲衣,我穿上可是刚刚好?”
解忧笑然点头,那一笑包含了许多情愫,“原来如此。”
唯有一缕,是酸涩的释然。
冯嫽似是觉察到了这一笑的深意,笑意深了些,“难道公主以为嫽与莫大将军……”
“自是无事!”解忧背过身去,打断了冯嫽的话,掀帘走入营包,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来。
莫烆还等着冯嫽把话说完,却不想竟被解忧给打断了,只觉得有些悻悻然。
“今日之礼,嫽甚是喜欢,改日嫽定当还礼。”冯嫽恭敬地对着莫烆一拜。
莫烆笑道:“送礼可要送人喜欢的,冯娘子,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送的礼物我不喜欢,本将军可是不收的!”
冯嫽愕了一下,复又笑道:“我想,我送的礼,莫大将军应该会喜欢。”
“哦?说来听听?”
“容嫽想到再说。”冯嫽说完,便掀帘探入半个身子,忽地回头笑道,“嫽先伺候公主用膳,莫大将军请留步。”
“那本将军就等着。”莫烆笑然点头,直到冯嫽将帐帘放下,他才转身离开营包。
不知为何,冯嫽只觉得今日的解忧有些难以捉摸,应该说是解忧自从康复之后,心思便比往日要复杂许多,这本该是欣慰之事,可到了此刻,冯嫽隐隐觉得这顿午膳似是不好伺候。
“你们都退下吧。”解忧淡淡说完,侍女们便被屏退了,“嫽,你留下。”
冯嫽坦然跪坐在解忧对面,笑道:“公主殿下可是有话要说?”
解忧静静地看着冯嫽,“嫽,本宫觉得有些话,该是你对我说。”
冯嫽兀自轻笑,却不答话,只是给解忧夹了一块肉丁,“公主请用膳。”
“我不想吃肉丁。”
“那吃青果如何?”
“也不想吃。”
“那……”
“嫽,你过来。”
“嗯?”
冯嫽凑过了脸去,解忧忽地捧住了她的双颊,在她唇上熨上了一个暖暖的轻吻,认真地道:“日后去哪里,记得跟我说一句。”
“呵,解忧,你真的长大了。”冯嫽又说了一次这句话,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诺。”
“我要保护你,正如你保护我一样,我想时时刻刻都看见你……唔!”
当冯嫽狠狠吻住她的唇,这一顿午膳注定只能沦为摆设了。
若不是因为帐外响起了翁归靡的声音,只怕这一刻的缠绵还要继续下去,“右夫人,今日是牧民们的春祭,你可想去瞧瞧?”
冯嫽笑容一凝,看向了解忧,“解忧,你是如何想的?”
解忧想了想,道:“若是可以参加春祭,便可以与乌孙百姓更近一步,嫽,我想去。”
“好,那我陪你去。”冯嫽点头,按着腰上短剑站了起来,对着解忧伸出了手去。
解忧握住了冯嫽的手,莞尔道:“一会儿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你才答应我的。”
“诺。”
冯嫽温柔地答了一声,解忧只觉得冯嫽的声音软糯可亲,不禁晃了晃冯嫽的手,“嫽可愿再说一遍?”
“说一遍什么?”冯嫽知道她想听哪个字,偏生就不说了。
“当真不知道?”
“诺!”
冯嫽在掀帘走出去的瞬间,附耳轻轻念了一句,这一幕的亲密落在了翁归靡眼底,俱是刺心的痛。
翁归靡悄然咬牙,不动声色地咬牙对着解忧一拜行礼,指向了营包外,“右夫人你瞧,那边牧民们已经开始春祭了。”
远处,牧民们载歌驰马,一片欢腾。
“嫽,我们也过去一起同乐吧。”解忧看得心喜,牵着冯嫽的手快步走向营包口。
营包口那里已经有小厮备好了两匹马儿,冯嫽与解忧双双翻身上马,并辔对望一眼,似有默契似的策马朝着牧民们驰去。
翁归靡脸色冷了下来,走到营包前,扯过自己的坐骑,马鞍边竟然还悬着弓与箭囊。
“冯娘子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莫烆提着一只羊腿从营包里走了出来,口中还嚼着切下来的大块羊肉。
翁归靡没有应他,翻身上了马儿,策马朝着与解忧相反的方向驰去。
“奇怪。”莫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连忙将羊腿递给了乌孙小兵,“给本将军再烤上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诺!”
莫烆胡乱将油腻腻的手在袍子上擦了擦,快步走到马厩前,牵过一匹马儿,朝着冯嫽与解忧的方向驰去。
草原春祭,与其说是祭祀,倒不如说是一场盛会,每年夏都到了这个时节,总是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乌孙子民,在这里赛马高歌,希望用这样热烈的庆祝感动长生天,赐予一个少雪少灾的寒冬。
“你们瞧,右夫人过来啦!”
“右夫人的身子好了!感谢长生天!”
“右夫人,看这边!”
夏都子民早与解忧相处得极为融洽,此刻瞧见解忧纵马前来参加他们春祭,又是惊喜又是感动的。
“希律律——”
突然响起一声惊马嘶鸣,不知道哪里来的马群疯狂地朝着这边驰来。
“解忧!”
冯嫽下意识地去牵解忧的手,可左臂才伸出去,便觉得一阵剧痛在左臂上传来——一支冷箭划破了她的甲隙,勾破衣袍的刹那,也在她臂弯处带出一条血痕。
“有刺客!保护公主!”
冯嫽想要翻身下马,却又瞥见了那群即将冲到这边的惊马群,若是下马躲避冷箭,也是死路一条!
“咻!”
人一旦遇到危险,感官会比平时更敏感一些,这一次,冯嫽清楚地听见了惊弦之声,她连忙伏身在马背上,听见一支冷箭擦过她背甲的刺耳声。
这一次,冯嫽不得不感激莫烆送的礼物,否则那一箭,她只有死路一条!
“嫽——”
惊闻熟悉的呼唤近在咫尺之间,冯嫽微微侧脸,却瞧见解忧已翻身下马,来到了她与马儿前。
“你不要命了么?!”冯嫽惊呼一声,顾不得还有没有冷箭袭来,伸手将解忧扯上马背,紧紧护在心前,“驾!”
惊马群终究将她们没过,冯嫽压低了身体,紧紧护住身下的解忧,依着惊马群的方向,策马驰去。
“傻女人!那边是夏都的绝崖!”
莫烆心头一凉,夏都虽然多草原,可总归有凹地,草原以西,就有一面凹地,深足数百米,据闻下面是一片草海沼泽,入者从未有人生还。
他瞧这群惊马所跑的方向,正是那面绝崖。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套住头马,救右夫人啊!”莫烆怒吼一声,催动马儿快步朝着惊马群驰去。
与此同时,翁归靡也出现在了惊马群的一侧,不顾一切地朝着解忧驰去。
“希律律——”
头马惊觉被牧民们套住了脑袋,猛地一甩,又被一个绳圈给套住了脑袋,再想用力甩头,却再也动不了,只能依着势子,牧民们给死死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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