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瑟]龙域之声 (密林＿花匠)

　　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是爱恋至深的相拥。只要爱过 ，就会懂得。就算是相隔再远，也能看出他们相爱，那份浓 烈的恋慕与缱绻，一目了然。
　　于是整个世界的色彩都——褪去，只剩灰白凄怆，再无 半点欢愉。
　　如果此刻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在惨白空寂的面孔 上看到一败涂地四个字，端端正正的刻在额头。他突然抬起 手臂，遮住眼睛，好像只是在躲避落日余晖最后的那一抹光 线。他的心像被什么扭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舒展开来，那 些无法诉说的懊悔和沮丧变身成一万只丑陋的虫子，密密麻 麻的爬满心脏的每一处皱褶。
　　他沉沉叹息，转身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心，一点点远离不 属于他的幸福。
　　战后的休整和战场打扫进行的异常迅速，每个精灵都期 待着早日回到家园，继续宁静而平淡的生活。
　　密林国王的军帐在一片嘈杂之中显得分外宁静。
　　塞洛斯塔安静的站在瑟兰迪尔面前，微微低垂头颅。
　　他知道，这个独处的机会来之不易。
　　瑟兰迪尔的目光温和的落在他的肩头，"说吧。"
　　"我是来和您告别的。"他的嗓音很低，带着他从未有过 的失落和沮丧，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瑟兰迪尔垂下眼眸，"埃尔隆德告诉你了？"
　　"什么？"他抬起眼，茫然而不安。
　　"没什么，你继续说。"瑟兰迪尔微微摇头，神色中有一 丝意外。
　　"我不能和您回密林，"他抬起脸，勉强一笑，"我做不 到。"
　　"哦？"
　　"您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您的，如果莱戈拉斯没有回来，或许我可以永远埋葬那些不合时宜的情感，我们可以继 续做父子，继续以前那样的生活……但是他回来了。您说，一个赝品，如何与至宝匹敌？"他的笑容绝望而飘渺，像是 阳光下的尘土，摸不着，却分明在那里飘忽不定，"他人既 地狱，莱戈拉斯，是我的地狱。"
　　"您不会知道我有多爱您，您也不屑知道。"他试着伸出 手，轻轻抚摸瑟兰迪尔的面庞，"人生最需要勇气的事，是 坦然面对不完美的世界，牢牢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并舍生 忘死的坚持下去……可是我，坚持不住了。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您从未教导过我如何面对这样的灭顶之灾，如何面对心 碎……"
　　瑟兰迪尔沉默着，注视着塞洛斯塔的面庞，那张年轻面 容上流露出的刻骨哀伤让他痛心而无奈。
　　"我的一生唯独爱过您，也只能爱着你……当爱情走到尽头，我不愿意用怜悯束缚您，用亲情羁绊您，那都不是我所 追求的。"
　　"你有什么打算？"瑟兰迪尔的声音很轻，眼眸中隐约有 温和的抚慰，却也仅止于此。
　　"我能如何呢？不过是找个您看不到的地方，哭个不停罢 了。"他笑起来，收回手，"您会心疼么？"
　　瑟兰迪尔轻轻叹息，低沉的嗓音带起的寂寥沉闷而潮湿 ，"你不是赝品。"
　　"那我是什么？百年岁月，您真的不是把我当做莱戈拉斯 来宠爱的吗？ "塞洛斯塔转开视线，倔强的压抑心头的刺痛 ，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淡然作答，"您不必安慰我，我能理 解您的心情。"
　　"或许开始是的。"瑟兰迪尔轻轻整理他的衣领，一如以 往百年岁月一般，自然而温和，"我正处在失去莱戈拉斯的 悲痛之中，你出现了，和他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像是维拉赐予的奇迹。可是你们终究不同，我看在眼里，却一直视若无 物。究其原因，不过是我需要一个慰藉，需要一个不会自责 而死的理由。塞洛斯塔，错不在你，在我。"
　　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疼痛起来，那些最美好的回忆，人生中最绚烂的光芒，一在他的眼前展开，每一幅画面里都有 他，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温柔至极的嗓音他手掌干燥温暖的 触感，这些美好像是偷来的珠宝，价值连城，却只能锁在厚 重的箱子里，埋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地 捧在掌心端详。
　　突然而然的，嗓子里塞满了异物，吞咽不下，咳之不出 ，只能任它堵塞压抑。
　　"ADA ，我很抱歉……对所有的事……"他轻轻握住瑟兰 迪尔的手，像以往每一次犯错时一样道歉，却远比任何一次 真诚，"我很抱歉以爱的名义伤害您，很抱歉做了那些让您 痛苦，让密林蒙羞的事……我要走了，您会想念我吗？"
　　"你要去哪里？"瑟兰迪尔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一片温暖 如此熟悉，却难再得。
　　"我不知道，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地方会让我停下脚步， 我会有自己的生活，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地生活。"
　　"塞洛斯塔……"瑟兰迪尔拥抱他，轻轻抚摸他顺滑的金发，语调里满是对离别浓稠的不舍和厚重的哀伤，"我的儿子。"
　　"ADA ，再见……"他轻轻的面颊贴在他的颈侧，这是他 永恒生命中最后一次，如此真实的和他相拥，他贪婪地呼吸 ，像是要将这份温暖的气息刻进骨髓，写进灵魂，用以抚慰 之后千千万万个孤寂空泛的日子。
　　他渴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时间女神再也不要转动轮轴，让他无止境的拥抱他毕生所爱，拥抱他遥不可及的梦 想。
　　最终不过是放手。
　　"祝 你一切安好。"瑟兰迪尔抚心，"维拉的光芒与你同 在。"
　　塞洛斯塔抚心还礼，最后看了瑟兰迪尔一眼，转身离去。
　　出帐营的一刹那，莱戈拉斯的目光便紧紧的跟上来。
　　依旧是那样，毫不掩饰眼中的戒备和敌意。
　　塞洛斯塔望着他，慢慢的勾起嘴角："再见，莱戈拉斯。"
　　"什么？ "莱戈拉斯眯起眼眸，眼中的戒备越发深重，"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塞洛斯塔走上前，仔细的端详莱戈拉斯，"因为讨厌你，我要离家出走了。"
　　莱戈拉斯气笑了，"你这样和他说的？"
　　"没错。"塞洛斯塔认真地点头。
　　"不给我使绊子你就不甘心是吧？"
　　"怎么，你不服气？那打一架啊！"塞洛斯塔作势挽起袖子。
　　"我可不上你的当，父王看见了一准是我的过失。"莱戈拉斯摇头，顺势后退一步，"再见，塞洛斯塔。"
　　塞洛斯塔的袖子挽了一半，见莱戈拉斯退缩，颇有些遗 憾，"真的不打一架吗？"
　　"我们已经打过很多次了。"莱戈拉斯的手掌落在他的肩 头，轻轻捏了捏，"不需要了。"
　　"很多次？"塞洛斯塔疑惑的望着他，"你说梦中？"
　　莱戈拉斯轻轻叹息："您并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多么残 酷。很多时候，人们以为自己掌握着一切，实际上，那不过 是井底之蛙的错觉罢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命运会以什么模 样出现在你的面前，掠夺什么，赋予什么。你无从抵挡，无 从争辩，无从抗拒，只能顺应着它的意思，或孤独的死去， 或悲惨的活着……"
　　塞洛斯塔屏住呼吸，惊雷在他的体内炸开，沉闷的滚过 四肢百骸，留下不可置信的轰鸣。
　　丑家伙极致丑陋的身形样貌在脑海中浮现，而面前的莱 戈拉斯分明就是俊美精灵的典范，二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相较 ，无法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沉默在二人之间流淌盘旋。
　　"是你……"塞洛斯塔轻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 颓然佝倭，"居然是你……"
　　"是我，"莱戈拉斯颔首，"丑家伙。"
　　塞洛斯塔放声大笑，悲愤不甘的躁动自内心深处翻涌上 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你赢了……他永远都不可能放下你。"
　　"感情哪有输臝，不过是赌上一生，是形只影单，还是形 影不离罢了。"莱戈拉斯摇头，"你不甘心也好，顺应命运 也罢，它始终在那里，不动摇分毫。"
　　忽然就有泪光涌上眼角，塞洛斯塔点头，将目光落在军 帐虚掩的门帘上，那里有他唯一的奢望，唯一的救赎，而他 最终只能放手，在一切可能都被切断之后，"你说的对……"
　　他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一匹白马应声而至，在他面前低 垂头颅。
　　"再见。"塞洛斯塔翻身上马，催马而去，很快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莱戈拉斯收回目光，大步朝着军帐走去。
　　"他走了？"瑟兰迪尔背对帐营而立，雕花酒杯捏的久了 ，表面的纹路嵌进掌心，略微刺痛。
　　"是的。"莱戈拉斯不着痕迹的上前，抽走酒杯，"您要 是实在舍不得，我就去把他追回来。"
　　"让他走吧……"瑟兰迪尔叹息着闭起眼眸。
　　莱戈拉斯的手臂攀着他的肩头，将他带进自己的怀里，"别难过。"
　　"如果你能晚一点松手，我或许会好受一些。"
　　"如您所愿。"
　　"莱戈拉斯……"
　　"嗯？"
　　"……"瑟兰迪尔没有开口，只是闭着眼眸任自己紧贴着这个怀抱，一点点温暖自己的身心。
　　莱戈拉斯轻轻侧首，吻上他的唇。温热的唇瓣相触，辗 转温柔。
　　柔韧的唇舌轻轻探入其中，像是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却又不安于沉寂，于是挑动搅拌，细细的探寻未知的一切， 并将自己的气息尽量久地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