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瑟]龙域之声 (密林＿花匠)

　　之前春天王子和绿叶王子的和谐似乎成了黄粱一梦 ，碎裂在不同的时空里，再也拼不回去，瑟兰迪尔无 法阻止，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莱戈拉斯如同被 冰霜掩埋，沉寂孤僻。
　　莱戈拉斯信手翻阅文件，不慎打翻了书案上的木匣 ，匣子内的书信散落一地，他微微皱眉，蹲下身一封 一封整理。
　　一张浅绿色信纸突兀的夹在一堆信件中，没有信封 ，看起来是个便条，莱戈拉斯扫了一眼。
　　血液渐渐冻结，心脏处有一点疼，如同那天追击他 的马蜂不慎闯进了他的心里，狠狠在他心头的软肉上 蛰了 一下。
　　手指紧缩，信纸在他的手中褶皱变形。他小心 出一口气，露出一个荒凉的笑容，‘您爱的是他，您 可以得到幸福，何苦要为了我执着呢？’
　　眼中微弱的柔情渐渐的散开，露出底下乌沉沉的决 然。
　　瑟兰迪尔回来的时候，莱戈拉斯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一点点翻阅文件，沉默而疏离的模样和之前毫 无分别。
　　“去大殿吧，今天会有盟友来访。”瑟兰迪尔轻声开口。
　　莱戈拉斯搁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瑟兰迪尔没有回 头，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荆棘王冠上的冬青叶依旧 清翠，墨绿色外袍上沾染了几片雪花，渐渐的融化成 露珠，晶莹的反射着灯光。
　　“您想说什么？ ”莱戈拉斯的嗓音低沉。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在王座上坐下，“究竟 是什么让你如此在意，以至于要用逃离来回避？”
　　“您会如何处置塞洛斯塔？ ”莱戈拉斯偏开脸， 突兀的丟出二人一直小心绕开的问题。
　　“……”瑟兰迪尔一窒，随即点头，“你在意塞洛斯塔。”
　　“我在意他逼宫夺权，我在意他险些杀死您！” 莱戈拉斯的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灼灼的盯着瑟兰迪 尔，“您怎么处置他？”
　　“现在还没有他的确切消息……”瑟兰迪尔垂下眼眸。
　　“没有消息？ ”莱戈拉斯轻声的笑了，“如果您 期望我敞开心扉，为何要对我说谎？”
　　“你……”瑟兰迪尔轻叹，示意大殿的侍卫离开 ，“你看了埃尔隆德给我的信。”
　　“是的，我看了，我当然可以闭上嘴一直保持沉 默。”莱戈拉斯的嘴边一直保持着一抹僵硬的笑意， “您大可以放了我，让我去参战，有他一人承欢您的膝下，足够了。”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向他走近，压抑不住的 燥郁之色自他绝美的脸庞中游弋而出，升腾到空气中 ，清晰可辨，“无论我如何推脱，都不能否认这件事 因我而起。塞洛斯塔被亡灵控制，埃尔隆德刚刚找到 应对的方法，我想等他摆脱了亡灵恢复本来的面目， 再和你提这件事。但这一切并不代表我不重视你，不在乎你。”
　　“因您而起，恕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您是说，是 您要求他在您的茶水里下诅咒，让您吐血身亡，还是 您要求他篡位夺权，囚禁与您？ ”莱戈拉斯的眼神一 分一分的冷下去，湛蓝的眸子紧紧的锁定他苍蓝的瞳 仁，“每一条都是死罪，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起因在我，是我没有好好的管教他，以至于他偏 激狂妄……”瑟兰迪尔垂下眼眸避开莱戈拉斯尖锐的 目光，神情有几分难堪。
　　“他复原之后，您有什么打算。”莱戈拉斯冷冷的问。
　　“接他回密林。”瑟兰迪尔抿唇，嗓音极轻，却依 旧如磐石般砸在莱戈拉斯的心头。
　　那一瞬间，莱戈拉斯忍不住放缓呼吸来平复喉头窒 息一般的梗塞感。
　　“接他回密林，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莱戈拉 斯点头，“的确是您的风格。”
　　“莱戈拉斯，能好好说话吗？”
　　“是的，陛下，您想说什么？是要我张开双臂迎接 塞洛斯塔的归来，把他当做亲生弟弟一样疼爱，和他 兄友弟恭的生活在密林以满足您对一个家庭表面和谐 的期望吗？”
　　“你可以责怪我没有教育好塞洛斯塔，可以批判他 的所作所为。可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点点养大， 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在他误入歧途的时候引导帮助他，他太年轻，需要更多的指引…… ”
　　“是的，这是您的职责，您责无旁贷……”莱戈拉 斯粗暴的打断瑟兰迪尔的话，“您会替他清扫一切障 碍，替他走每一步，做他永远的保护伞，离开您他就 是一个婴儿会随时随刻死去！哪怕他已经长大到有勇 气杀君弑父！哪怕他已然可以踏上王座沉着的指挥一 个国家的运作，您还是不肯让他自己承担起责任，还 是包庇纵容他！”
　　“我没有！”
　　“您没有？”莱戈拉斯的笑意越加凉薄，“这话您 自己相信吗？”
　　“……”瑟兰迪尔薄唇微启，却找不到一句可以辩驳的话来。
　　“我信！如果您此刻就将他带回密林，按照国法处置， 我就相信您没有包庇没有纵容，您依旧是明察秋 毫赏罚分明的睿智之王！”莱戈拉斯陡然拔高音量。
　　“我承认我是纵容他，在这两百年里一味的任他放 肆，这个后果应该由我承担，而不是用他的死亡来弥 补已经发生的事故，平息你的怒火！”
　　“我的怒火……”莱戈拉斯笑了，笑意在眼眸中颠 沛流离，“您是责怪我心狠手辣？您是责怪我不通情 理……好，很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你总是要曲解我的用意 ？三百年前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瑟兰迪尔沉沉 的喘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莱戈拉斯，我不想和 你争吵，更不想看见你如此……”
　　“疯癫？狂躁？相对您来说，是的。”莱戈拉斯收 起笑容，眼神变得阴冷，“您不是理智，不是沉稳， 您是被您的毫无节制的宠爱之心蒙蔽了心智！”
　　“他是我的孩子。”瑟兰迪尔垂下目光，口吻中的 无可奈何如同春季融化的雪水，冰冷而细碎。
　　“我也是您的孩子！”心口的疼痛几乎要炸裂开来 ，疼的他眼中浮起一片金光，疼的他看不清瑟兰迪尔 的表情。
　　“莱戈拉斯，不一样，你们不同。”瑟兰迪尔站在 他的面前，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等待什么，那双星辰 闪耀的眼眸似乎蕴含着微妙的感情，在沉默的外表下 挣扎动荡，即将要破茧而出。
　　“是的，您爱他不爱我，我们当然不同！”莱戈拉 斯知道自己已然站在悬崖的边缘，可是他不惧，他知 道，离他的目标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他深深的望着瑟 兰迪尔的眼眸，用愤怒和不甘埋葬心中的爱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 ”瑟兰迪尔扬起脸，微闭 双眸，莱戈拉斯看不到他眼中流淌的星辰大海，看不 到他眼中深埋的温柔与哀愁，“你只看到了我对塞洛 斯塔的好，却不知道我为何要如此包庇纵容他！你不 站在我的位置就没有办法体谅我的立场。”
　　“体谅……”莱戈拉斯觉得自己被迫坠下悬崖，嘴角的笑容僵硬的像是枯死的朽木，心狠狠的拎在半 空中，很快就要连同他的灵魂一起粉身碎骨。他不由 的深深吸气，将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染满剧毒的匕首 ，他要一枚一枚的将它们钉进瑟兰迪尔的心头，钉进 自己的灵魂，“您当然能够原谅他，您既然能爬上他 的床，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瑟兰迪尔的脑海里轰然一声，仿佛整座密林在他 面前塌陷，废墟横呈，木枝飞溅，他清醒的看见这片 废墟上横呈着他血肉模糊的尸体。是亵渎，是诅咒， 是轮回，是报应！殿如此灰暗，隔绝了阳光和温度， 每一丝空气的动荡都如利刃插入胸膛。他脸上的血色 尽数退去，挺拔的身姿顿时伛偻，眼看着就要失去平 衡摔倒在地。他忽然露出一个茫然的笑容，又仓皇失 措的凝固，褪色，渐渐的枯萎。
　　“……”莱戈拉斯后悔了。
　　他清晰的看到了瑟兰迪尔眼眸中碎裂带血的伤痕 ，看到他自周身散发出的绝望和惨痛，看到他不得不 伸手捂住心口，那里有看不到的伤口，有剥离血脉的 剧痛。
　　莱戈拉斯久久的凝视着瑟兰迪尔，看着他眼眸中 死寂的苍白如同一整个海洋的水，就要将他溺死其中。
　　“出去……”他气若游丝的喃喃道。
　　“ADA……”莱戈拉斯听到自己开口喊他，沙哑而走调。
　　“出去！”瑟兰迪尔微微抬高了嗓音，那声音抖 的厉害，再也没有一丝王者的骄傲和尊严。
　　“……”莱戈拉斯一点点后退，某种液体落在他的心里，把每一句想要道歉想要挽回的话腐蚀的面目 全非，深深的凝固在那里。
　　“如果你恨我……”瑟兰迪尔艰难的站直身躯， 低沉的嗓音如同锈蚀的箭头，暗哑无光，锋锐尽褪，“为什么不用你的剑戳进我的胸膛？为什么不杀死我 来结束这一切……”
　　莱戈拉斯转身，强迫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迈开步子 离开这里，他怕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将碎裂的瑟兰迪尔 拥进怀中，他怕下一刻就要抽出佩剑死在他的面前，他怕……看到瑟兰迪尔的眼泪……
　　瑟兰迪尔慢慢的弯下腰，颤抖的手掌落在王座的 扶手上，剧烈的疼痛在他的体内发酵沸腾，一点点膨 胀，一点点夺去他的呼吸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