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桥也被叫做飞桥,形似巨大号平板车,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对付壕沟的。
他也不是质问,只是有些奇怪,明明用壕桥可比填壕车快多了。
蒙恬摇摇头道:“试过了,但是水流湍急不好固定,再者城墙上头点了火矢重石备着,搭好的壕桥不是破了就是烧了。而且就算搭好了,也难顶住攻城车砸门的力道。”
虽然后世攻城器械中有很多巧妙的设置,可在这年代所用的仍是较为原始的版本,自然是缺陷多多。
叶煜先前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上蔡护城河的情况,如今听了蒙恬的话,他凝思片刻,竟展颜勾起了个笑容。
翌日,又是那上蔡城外。
这一回是叶煜亲率大军,待到自己也到了场上,他才体会到乐叔和蒙恬所说的那种感觉,更是确定项燕就在城中。
相比起昨天的情况,今日上蔡似乎是打算守城不出了。
场上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唯有那战鼓激昂,似风雨欲来。
白蹄乌打了个响鼻,一只蹄子刨了刨地,叶煜左手拽着缰绳,右臂抬起示意。
身侧是盾板竖立,身后两侧是齐刷刷的弯弓拉弦的声音,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那城墙上也寒芒点点。
明眸中飞快地略过一抹厉色,他右臂下劈,口中沉声道:“放!”
一瞬间,好似昼夜颠倒,天光照在那尖锐的箭头上,如夜幕繁星。
又在那星点交战之时,一些灰蒙的硕石也随着划过天际,或落在了城墙之上的敌军中,或砸在了收起的吊桥上,一声声撞击声,一道道凹陷坑。
秦军的巨石好似用不完一样,投石车没有片刻停歇,让那些等着他们石头用完反攻的楚军找失了主动。
城墙上的楚军于躲藏时注意到,秦军砸来的石头好似都是一个品种,连形状也差不离,好似是人打造的。
在秦军几乎连番轰砸之下,木制的吊桥终于被砸破,露出了里头的城门,碎裂的木板落入护城河之中被湍急地水流带走。
这下子,楚军便是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在着人回禀主帅的时候,楚军守兵也是奇怪,吊桥破了,秦军莫不是想借着落到水里的那些石头铺路过来?只是护城河深得很,非一般的壕沟,那些石头磊了好些才堪堪冒个头,要铺满不知要到几时,就是铺满了站上去也难以行动。
就在这时,叶煜又一次下令,“放箭!”
这一回不再是白色箭羽,而是流火的尾巴。
城墙上立马竖起铜板抵御,却总是被猝不及防的石头打出缺口。
一波火矢尽数射出,见城墙上的守兵已经无暇顾及再多,叶煜又下了一道命令。
队伍之后好似有什么要出来,凡是所经之处的士兵纷纷侧让,到了前头,才发现那竟是厚石板做成的壕桥。
不只材质不同,就是形状也有异。寻常壕桥是板轮一体,它却好似是一座桥乘着木板车而来。
不管这倒地是什么物件,守兵知道决不能让他们靠近,连忙组了人用火矢、石头攻击壕桥和推车的秦兵。
可秦兵有着石板桥卡位,毫发无损地到了护城河边上,奋力一推,石板壕桥就下了水,比木桥更稳当地架着。
守兵便向下砸大石头,可那石板桥多厚啊,就古代城墙那点高度扔石头产生的力绝不足以砸断,更别提这桥还是特殊设计,就算砸断了,下面也有柱子挡着,石板落不下去。
不只多少个石板壕桥就这样组成平地,将那护城河的阻碍瞬间抹去,云梯、攻城车再无阻碍,齐齐上阵。
守兵不得不一边经受着秦军好似无尽的投石,一边艰难地抵御着爬上城墙的秦兵。
城门被撞得颤动,叶煜攥紧了缰绳候着。
攻城,无非就是要兵进到城里去。
在秦军的努力之下,上蔡的城门被撞了开来。
然而就在那令人喜悦的一刻,从城门射出万支流矢,如风逆来,意取入城人性命。
叶煜唇角上扬,看着城门后老当益壮的身影,似等了许久一般,高声道:“再放!”
先前撞开城门的圆木,以及早有准备的滚石,纷纷滚动着向前,迎接城门后的楚军。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短兵交接战项燕
面对毫无防备、滚滚而来的石木,刚刚还在庆幸着扳回一成的楚军脸色一下子变了。
倒也不是说这石木有多大,事实上最大的石头也才及膝, 而且这也不是多倾斜的斜坡, 能造成的伤害更是小了。步兵纷纷避道两侧, 毫发无伤,骑兵反倒有几个倒霉的, 避让不及时被石头砸了马腿,人被掀下马来,还没起身又被石头给砸了。
不过伤情都不严重, 还没摔下来那一跤厉害, 真正打击到的是士气。
原本后头的楚军听闻秦军攻城之势难以抵挡,吊桥被毁, 秦军快要破城而入,都在城门后驾好了弓箭,只待秦军一入城, 就一举歼灭, 然后趁势出城反攻。
但谁知秦军早有了准备, 也就那么几个没躲好的被扎到了,余下的安然等楚军的攻击完,放出滚石打乱了正准备出击的楚军。
项燕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小辈身上吃了个闷亏,若是再算上他险些被诓去了颖水那回,这都是第二回了。
他看了眼门口那石板壕桥,便想起了传说中秦国可以用来制石的水泥和混凝土,这名字也是古怪,但是效果却令天下人侧目。
先王在世时多番让昌平君打探秘方,美人金玉不知投了多少,也才只知道是混合沙、水和灰,可这连那些修造城墙的民夫都知道,那灰是怎么来的却是瞒得紧,气得最后各国都不了了之。
是了,那秘方各个国家都在垂涎,结果全都是空手而归,白叫秦国捞了不知道多少金。
项燕肯定昨日秦军还没这些石头,原还当什么一夜成石是夸大了,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虽然脑中思绪百转千回,不过实际上也只是须臾间的事情罢了。
但这位老将军却是牢牢地记住了叶煜那张过于艳丽的面容,能让他吃两次亏的人可是罕见。
紧接着,他一甩缰绳,手持长剑,向前冲去,他身后的楚军也紧随其后。
敌人都打进门来了,自然要将其赶出去。
刚才秦军接连的动作的确是压了楚军的士气不假,可项燕立刻带着他身后的兵进入战斗,也让因为刚才之事对楚军产生的负面影响没了酝酿发酵的机会。
放出滚石之后,那些原本破城门的士兵就立刻后撤,后头也早有士兵接应着摆下防御用的扎马木栏,冲撞车也准备就绪,就在项燕动的那一刻直直冲去,那犹如多宝格的直板上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尖锐利器。
而边上的城墙上也早已驾好了云梯,有几个身手了得的已经上了城墙,和守卫厮杀起来。
项燕先前不出来,现在却出来了,叶煜怎么能让他如愿?
他也拔出了腰间湛卢,带着大军直接压上。
上蔡的城门其实算大了,但此时却也显得无比窄小,毕竟再大的城门也没办法让数万的楚军一下子出来,城门的宽度不允许,叶煜建造的石板壕桥的宽度也不允许。
叶煜如今就是等着老鼠从洞里出来的猫,出来一只杀一只,楚军完全陷入被动状态。
纵然项燕身后先出来的是一支精兵,能以一敌十,可是攻击他们的秦军是出来的楚军十倍还多,更多的楚军还城里无用武之地。
这时候,城墙上的守兵倒是有些优势,有将领注意到这一点,带人上了城墙。
但等他们就位,迎接他们的又是秦军无尽的石头。
项燕一击肘击,打退身后一个想要偷袭的秦兵,又在他反应之前将宝剑插入他的胸膛。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这些冲着他首级扑上来的小兵。
尽管他已经老了,可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年轻将领,杀了半天好似也不累,甚至一直在前进,试图冲破叶煜的包围圈。
作为主帅,朝着叶煜攻来的楚兵也是不少,他同项燕一样身边的敌兵不曾减少过。
耳边又是石头攻城的声音,又是兵器相碰的声音,更有不曾间断过的厮杀声,此时的战场和先前那肃穆的情形全然不同。
在马下的尸体逐渐增加的时候,作为主帅的叶煜和项燕距离也越来越近。
若他们是同一军,或许能形成一幅背靠背并肩作战的景象,然而事实截然相反,这两个眼中厉色的将军很快就遇到了一起。
然后,攻击!
金色的铜制宝剑与漆黑的湛卢相持,叶煜的眉头因为使力而皱了起来,项燕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两剑交接摩擦出了刺耳的声音,暗暗使力的手却并未因此而放弃。
久经沙场,项燕的目光也也成了无形的兵器,若是与之对视,必然会因为他的戾气而退缩。
叶煜近距离对上他的双眼时也是为之一震,以他的心性还不至于退缩,但是只是这一瞬的疏漏就险些验证了目光也能杀人。
宝剑悬停在他鼻尖前一点点,这可不是因为项燕手下留情,而是他堪堪抵挡住的结果。
擦得发亮的剑身照出了他的身影,其形势好似要将他劈成两半,叶煜双手微颤,却是死死地握着剑柄,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刚才慢了几息会是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