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顾笙决定将错就错,对颜氏道:“笙儿知道不能张扬,这不,连您都是才知道。
这本事万万不能传出去,如今储君之争尚未明了,若有人想要利用我这本事,难保不会引起争端,叫咱们陷入险境。”
颜氏一时激动地满面红光,眼睛骨碌碌转溜,忽又想起什么,忙问道:“那你快算算!未来的天子,究竟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女?娘为这事儿都快操碎了心!
你也知道,你姥姥是大皇子那派的,如今二皇女想娶你,娘只字都不敢同你姥姥讲,如果未来的天子是二殿下,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笙:“……”
颜氏:“怎么了?是不是算这种大事儿会损阳寿?”
“……”顾笙想了想,要是告诉她二殿下都活不到新君登基,想必颜氏就算一头撞死,也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了……
就算顾笙有信心能保住江晗的性命与王位,娘亲也铁定不会允许她冒这个风险,想了想,便答道:“什么损不损阳寿的,娘当我是道士呢?
我这能耐可不是修炼的,毫无章法,并不是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的。只是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我会时不时在梦里看见,而且只能预测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和事儿,不认识的人就完全算不出。”
颜氏立即显得有一些失望,嗫嚅道:“这是不能自控的?”
顾笙点点头。
颜氏耷拉了脑袋,念叨:“那没多大用处啊。”
顾笙苦笑道:“怎么没用?我今儿之所以给您坦白,就是因为这能耐要发挥大用处了,能救咱母女俩的命!”
颜氏瞪大眼,“什么?!”
顾笙便把沈氏私下的勾当全盘说出来,并告诉娘亲,已经预测到她遭人毒手,染上瘟疫的惨况。
颜氏闻言脸色煞白,捏紧拳头气喘片刻,陡然起身,怒道:“我现在就要将这贱妇告上衙门!”
顾笙跟着起身道:“娘,她还没出手,咱用什么证据拿她?”
颜氏闻言怔愣片刻,急道:“难不成等着她得手!她买通了哪些人?咱花十倍的银子,让那些人回头对她自己下手,叫她自食恶果不就成了!”
顾笙安慰道:“娘先别动怒,笙儿自有计较,我迟早要叫她以牙还牙。
但咱们要是用那种腌臜手段报复,岂不跟那母女俩无异?
您是吃斋念佛的人,讲求因果报应,咱们没必要为那种人脏了手,万一叫衙门查出了破绽,免不得还要为此偿命,活得也不能安生。
女儿有法子光明正大的送她母女痛苦绝望的上路,只是需要些时间。”
颜氏疑惑道:“可你不是说,她就这两个月之内动手……”
顾笙点头道:“所以啊,我想请您先去宣王府私宅避一避。
女儿迟早要嫁给宣王的,二殿下把丈母娘请去别园里消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没必要忌讳。”
颜氏思忖片刻,问道:“那你也跟着娘一起去?”
顾笙摇了摇头,道:“圣上过几日就要下江南出巡,九殿下也被钦点随行了,笙儿可能要跟随伺候着。
这趟回来,就辞了伴读之职,随二殿下去了,娘可别忘了,您答应过,女儿成婚后,您就要与爹爹彻底断了关系。”
第67章
颜氏顺从了顾笙的安置。
临行前,江晗还给颜氏避难的外宅增添了一队守卫,宅子里使唤的丫鬟小厮,也都是宣王府派出来伺候的,从内到外严丝合缝,确保颜氏无虞。
应天府是前朝京师,与扬州相距不远,有着江南水乡典型的温柔气息。
应天府行宫的排场,虽不及京城的皇宫宏伟,却别有一番别致的秀雅。
顾笙长这么大从未出过京城,她早很好奇那些诗词里咏诵的江南,究竟是个怎样迷人的风光。
京城里很多富贾的家宅,都是特意请苏州的工匠修葺,那些山石流水,飞檐红瓦,布局与造型都与常见的庭院有异,确实让久居京城的她,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只可惜这趟偏是冬日出巡,怕是要打了江南美景的折扣。
出巡的队伍浩浩荡荡,皇爵的侍从,除了贴身伺候的,其他都该跟在家眷车马之后随行,顾笙却被九殿下安排在了自己的马车里。
皇爵的马车相对要严实防寒的多,里面升着碳炉子,倒也不太受冬日的严寒影响。
马车里很宽敞,九殿下贴身宫女玉儿,也在这辆车里,顾笙旅途发闷,便主动与她搭话。
玉儿常年在宫中伺候,平日私下与顾笙闲聊倒也罢了,如今小皇爵端坐一旁,她哪里敢随意与顾笙搭话,扰了九殿下的耳根清净?
是以顾笙抛出去的话,基本一去无回音,玉儿连个眼神都没回给她,一直恭恭敬敬在九殿下身旁候命。
顾笙见她这般拘谨,便侧头对九殿下使了使眼色。
江沉月目光转到一旁侍女身上,沉默须臾,开口道:“既出了宫,就别总拘着。”
“……”顾笙有些发窘,这家伙怎么劝别人放松,都跟发号施令似的?
这口气,谁还敢不拘着!
回头再一瞧玉儿,果然,小脸上的神色更加恭敬了,颔首领命道:“是。”
而后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顾笙无奈,也顾不得礼节,就当着侍女的面,与九殿下攀谈道:“殿下,听说圣上此次让您随行,是因当日在养心殿被您的才学惊绝,连二殿下都夸您那一番慷慨陈词,叫人拍案叫绝呢!”
同大人物搭话,要从拍马屁开始。
江沉月微垂着眼眸,仔细听完顾笙这番话,顿了顿,一扯嘴角,眯起浅瞳嗤笑了一声,还侧过头,抬手抵着唇下咳嗽两声做演示,然而那笑意里的嘲讽根本藏不住!
顾笙握拳,她第一次这么不着边际的夸赞小人渣,居然就换来这么个回应!
“殿下,”顾笙不甘道:“仆这是夸您呢!”
“嗯,听出来了。”江沉月侧眸迎上她的目光,嘴角还带着好看的弧度,偏偏配上一双愈发妖异的桃花眸子,给人一种“一肚子坏水”的错觉……
“那您怎么还笑仆呢?”顾笙斜着眼对视小人渣。
江沉月挑了下眉梢:“那你想要孤如何回应?谦辞还是实话?”
顾笙只是想听九殿下讲讲当日的威风,便笑道:“当然是说些实在的!”
江沉月闻言直起身,故作严肃的看着顾笙道:“那好,告诉你,孤就是这么一个旷古绝今的奇才,世人莫不称道,这么着满意了么?”
顾笙闻言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旁玉儿也被逗得掩口咯咯笑。
车里气氛松快了些,江沉月扯起嘴角,笑出一口小白牙,靠回车窗旁,撩起轿帘子瞧了瞧,轻声道:“附近没驿站,再一个时辰就要扎营了。”
厚帘子外一股刺骨的寒意吹进来,顾笙急道:“殿下!别动帘子呀,车厢里好容易烘暖和!”
玉儿脸颊抽了抽,心中骇然,这丫头平时跟主子说话也是这骄纵的态度?
这么不规矩,至今连板子都没领过一次,也太不寻常了……
玉儿心惊胆战的用余光觑着九殿下动静,本以为顾笙至少会被九殿下一个冷眼瞪回去,没想到……
九殿下居然顺从的盖好车帘,面上并无喜怒,只淡淡抱怨了一句:“你这身子骨真是……”
顾笙早被嫌弃惯了,见窗帘被盖好,这才用竹签子捣了捣小手炉,抱紧在怀里。
车里的炭火很旺,九殿下就穿了一套箭袖骑装,闷得白玉般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这头顾笙被夹厚棉的褙子裹得跟粽子似的,还披着狐裘大氅,依旧冻得直打哆嗦……
不多时,马车外有人瞧了瞧车壁,唤道:“阿九?”
顾笙闻声抬起头,是江晗的嗓音。
“吃一堑长一智”的九殿下没有再撩窗帘子,直接在车厢里回话道:“二姐?”
外头江晗喊话道:“后头随行的御厨给父皇烫了羊奶,我也得了一壶,还热乎着呢,你喝点暖暖身子。”
这明摆着是给顾笙送来暖身子的。
外头天寒地冻的,除了九殿下能在车厢里行路,其他几位皇爵都得轮流骑马,随行在御驾周围,保不准拉缰绳的手都要冻上了。
顾笙想掀起帘子叫江晗自己享用,可人家是以关照皇妹为名送来的,她也不好腆着脸说自己不用。
九殿下闻言掀起窗帘,顾笙借机也看向车外的江晗。
车厢里呆久了,外头天光刺目,顾笙眯起眼,稍缓了一会儿,江晗的面容才渐渐清晰。
虽已在马背上颠簸许久,江晗束冠却一丝不乱,衣衫工整,丝毫不显疲态。
只是脸上似乎蒙了一层灰,有些不干净。
顾笙看着江晗把羊奶壶递进车厢,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一拉缰绳跑远了。
顾笙急忙掀起自己这一头的轿帘子看去,江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前头密密匝匝的车马之中,马蹄将泥土溅起三尺多高。
等人走了,顾笙放下帘子,回头朝冻得冰凉的手指上哈气,抬头问道:“殿下,这雪都化了多少天了,地上怎么还泛潮?你瞧那泥土湿答答的,把二殿下打得灰头土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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