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顾笙目光骤然一紧,起身就蹲到床榻旁,伸手去摸床下那只木箱。
一众侍婢顿时满面惊惶,石榴紧跟着跪在王妃身旁,哆嗦着嗓子道:“姐儿……昨夜您走后不久,一群侍卫带着搜查令闯进王府。奴婢阻挠不成,让他们闯进了卧房,把那只箱子给取走了,请主子责罚。”
顾笙动作一僵,缓缓垂下手,默然站起身。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提防了这么久,这场灾难不但没有躲过,反而比前世提前了数月。
顾笙竭力冷静下心绪,脑中一遍遍把所有的事回想串连在一起——
从她得到那条手链到事发,前后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她和熹妃,乃至皇上皇后,全都跳进了圈套。
是谁重中作梗?
顾笙脑中浮现江晗隐忍的目光,如今回想起来,忽然感到彻骨的寒意。
不过几日,被困在王府的她,迎来了江晗的探望。
一见顾笙满脸憔悴的踏进门,江晗便迎了上去,温柔的神色一如既往,浅笑着看着顾笙道:“叫你受苦了,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顾笙冷冷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许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江晗闻言并不气恼,嘴角仍旧带笑,抬头示意侍婢出门。
厅堂里只留下二人相对而立,江晗才淡淡的开口:“你该考虑的,是我会不会放过阿九。”
顾笙瞳孔骤缩,满腔的愤怒顿时被恐惧压下。
她不清楚江沉月究竟被按上了什么罪名,是不是真的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一时没了彻底撕破脸的勇气,顾笙颤着嗓音开口问:“你怎么能这么对她,那是你一手扶持长大的九皇妹……”
江晗闻言,嘴角的笑陡然撇下去,沉默须臾,冷声答道:“你心里当真只剩下她了?我怎么对她?你怎么去不问问阿九为何如此待我?我尽心竭力的把她培养成人,得到的回报,就是被夺走地位尊严和爱人吗!”
见顾笙神色紧绷,江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怨愤,靠近一步,抬手温柔的拂过她鬓发,低声呢喃道:“地位我可以自己夺回来,如果爱人也能够回心转意,我可以对她既往不咎,替我的小皇妹脱罪。”
顾笙被那只手触碰的瞬间,浑身立即激起强烈的反抗意识,顾不得体面,她抬手就打开江晗的手掌,脱口而出:“别做梦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晗笃定的回答:“当然知道,我是在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顾笙捏紧拳头,想说“一旦江沉月对你的感情彻底消磨光了,反目成仇,就再没人救得了你。”
却又怕江晗因此铁了心落井下石,只得拼命压下挑衅的话语,低哑的回答:“我眼中没有强者弱者,只有正义与奸恶!”
江晗嗤笑一声:“奸恶?这点手段就算是奸恶?大夏的律法奈何不了超品皇爵,我不过是想给那小崽子一点教训,免得她连自己一身的本事是谁传授的,都给忘了。”
顾笙蹙眉道:“你不过是利用我将伪证藏进了府里,就算你做得天衣无缝、无法查证,我也能主动招供,替江沉月担下所有罪责!”
“别乱来了,阿笙。”江晗居高临下看着她:“阿九受祖训庇佑,再大的罪名,软禁个几年也就放出来了,但你,可没那个运气,你和我一样,都是‘凡人’,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罪名。”
见顾笙一副视死如归的怨恨神色,江晗挑起眉峰继续道:“阿九为了保住你,连案子都不敢公开调查,如今板子也挨了,被条狗链子拴在冷宫里,你可别让阿九白受这份罪。”
那轻飘飘的一句“板子也挨了”,于顾笙而言,却无异于晴空炸雷,霎时间浑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她一把扯起江晗的前襟,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像要吃人般低吼:“殿下受刑了?!”
江晗抬手握住捏着自己前襟的冰凉右手,轻轻柔柔的扯下来,答道:“别担心,一点皮肉伤而已,打到一半父皇就后悔了,抬去冷宫的时候,还附送了两个佟史,呵,就是不知阿九肯没肯用上。”
顾笙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趔趄,被江晗一把稳住。
她奋力甩开江晗的桎梏,酿跄着退后几步,目光仿佛是面对着魔鬼。
见她情绪激愤,江晗忙不迭解释:“这事儿可不赖我,那顿板子是阿九自讨的,债多不压身,她怕熹妃出事儿,八妹会受不了,就自个儿把能揽的罪名全揽了,否则父皇也舍不得打她。”
顾笙缓缓闭上眼,泪水划过脸颊,强压着哽咽颤声问:“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江晗见她情绪已经完全崩溃,随即抬手稳住她的肩膀,认真开口道:“我舍不得你这么难过,只要你肯洗掉标记,照我的计划离开阿九,我保证会救她出来,以后再不会让你有半分痛苦。”
顾笙死死捏紧拳头,指甲几乎掐破手掌,才将一句“别做梦了”压下去。
许久,她垂下眼眸,沙哑的开口:“我考虑考虑。”
她心里清楚,用不着江晗出手相助,等江南战乱一起,江沉月就会立即领兵戴罪立功。
在此期间,她能做的就是稳住江晗,不让事态恶化。
如果她坚持极力反抗,必然会加重江晗对江沉月的仇恨,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顾笙立即敛起所有的恨意,神色缓缓显出丝柔弱的屈服。
江晗见她露出妥协之色,立即恢复狂喜的深情神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顾笙绷紧身子,没有挣扎,顺从的靠上江晗肩膀,努力掩饰愤怒。
谈了些往日的回忆,顾笙才装似无异的询问:“我会一直被困在王府吗?”
只要能自由出入,她就能跟八公主里应外合,想方设法争取与江沉月见面的机会。
江晗垂眸看向她,略作犹豫,便大度的开口:“不会的,我会尽快让父皇撤离侍卫,但我暂时还不能时常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顾笙担心她察觉自己别有用心,便故意装出羞愧之色,小声道:“你不嫌弃我?”
江晗扬起嘴角,再次拥她入怀,喃喃道:“你说呢?过些时日,咱们可以去城外汇合,我亲自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顾笙默然点点头。
第147章
江沉月被削去亲王封号后软禁于钟粹宫,与熹妃勾结某篡一事却被严密封锁,可当日在场的官员多半是宣王党羽,是以不利于江沉月的传言,自然还是在朝内火速传开了。
后宫同样被封锁了一切传闻,只有皇后得知了内情。
祁佑帝一连两晚歇在养心殿,以此回避皇后的“震怒”。
到了第三日,皇后果真按耐不住,主动出击,遣人传信,称自己“五内俱焚,一病不起”。
皇帝只得前往坤宁宫探望,然后就出不来了。
皇后娘娘端庄贤淑母仪天下,轻易不会祭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可如今,她视为己出的小皇爵出事儿了,还被皇帝赏了四十大板。
据说是没有打完,但已经够皇后娘娘喝一壶的,心疼得只能母仪自家小皇爵一个人了。
看见皇帝进门,她双眼立刻射出刀子般仇恨的目光。
祁佑帝早料到会有这一幕,在爱妻面前,他不敢乱摆皇帝的威严,只能“奴颜婢膝”的上前哄劝,对皇后说他“也不想的”,说“这孩子再不吃点苦头就没救了”。
皇后闻言悲愤道:“难道陛下打死她就有救了不成!”
祁佑帝立即补充道:“只打了十几下。”
皇后一瞪眼:“陛下这是嫌打的少了?那剩下的板子让妾身去替阿九领了罢!”
皇帝无奈的按住她左肩,让她冷静坐下来,蹙眉低声道:“素婉,你以为朕就不心疼吗?”
皇后见他神色严肃,便抽出帕子拭去眼泪,正色道:“要是您真知道心疼,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下了定论?
事情经过妾身都知道了,阿九是个什么性子,外人不清楚,您难不成还不清楚吗?陛下别怪我多嘴,这事儿怕是跟老二脱不开干系吧?”
皇帝一垂眼,坐到她身旁,端起茶盏,拨了拨天青瓷碗盖,沉声道:“罪是阿九自个儿认的。”
皇后急道:“那定是旁人耍了什么奸计!您就不能替孩子做主,好好查案吗?!”
皇帝仍旧不动声色,嗓音淡然却不容置疑:“朕替她做主?她堂堂一个超品皇爵,被人使了绊子,自个儿没能耐脱身,还得朕替她兜着?
那等以后没朕做主了,这孩子怎么办?能指着你和朕庇佑一辈子?
江山逆取顺守,阿九却自幼一帆风顺,再不吃点苦头,以后的路,谁来替她走?”
皇后怔愣须臾,眨巴着眼睛疑惑道“陛下的意思是……您是故意让阿九栽这个跟头的?”
祁佑帝侧目看向她:“是,这回必须让阿九知道,身在皇家还想逃避争斗的代价。不论这件事是谁栽赃,如果她自己都不愿反击,甚至受到牵制,束手就擒,那往后吃苦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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