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事又识大体,万事想得也周到,待人接物有风度,关键是对顾笙专情。
可忽然一道圣谕劈头盖脸砸下来,女婿竟换成了个比她闺女还年幼的毛头娃娃,叫她如何能平静接受?
她稀罕九殿下也是真的,但却不觉得这孩子会是个有担当的好夫君。
毕竟年纪太小,聪明有能耐是不假,可性子略显幼气。
不成熟,未来变数太大了,叫人心里头没底。
可是她能怎么办?撺掇闺女违抗圣旨吗?
为了虚无的情爱,颜氏耽搁了自己一辈子,半生活得郁郁寡欢。
想明白了才觉得,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没生出感情,往后才不会伤心欲绝。
所以,她才有了当天那句“这是好事儿啊”。
抛去品性看,顾笙嫁去个没卷入夺嫡风波的超品亲王府,这让她再安心也没有了。
用不着每晚提心吊胆的想:哪天大皇子忽然御极了,一大早眼一睁,一道圣旨传下来,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被拖到菜市口,看着沈姨娘母女俩嘬着牙花子,看自己一家赴死,得意洋洋的模样。
简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然而,所有对未来的恐惧,都被那一道指婚的圣旨吹散了,仿佛是拨云见日。
可颜氏心里还惦记着江晗——
那是个很努力的好孩子,若是将来成为人间至尊,那就再好不过。
此时却是江晗人生的最低谷,所以,颜氏想在进珞亲王府前,替闺女疏导疏导那孩子。
像是听到了她的祷告,当晚酉时过后,方宇就上颜府来,请她去茶馆叙话。
听说宣王被皇帝幽禁三个月,照说目前还不能出府,进了雅间,她却活生生的立在颜氏的面前。
同往日一样,江晗的笑容温润有礼,一双凤目里却流转着沧桑,藏不住这些天来彻骨的伤。
“夫人这些日子操劳了,可惜本王不得脱身,没能给您帮把手。”
颜氏不想客套,沉默许久,低下头:“咱家笙儿这辈子是没福气,殿下一定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找个好人家的君贵,能让您满意,也能让庄妃娘娘满意的君贵,别再跟娘娘伤了和气。”
江晗笑意渐渐变得苦涩,亲自执起茶壶,为颜氏斟茶,不多时,也不再客套,嗓音沉郁:“阿笙有没有给我留口信?”
“她说要您别怪罪九殿下,一切都是她自个儿招惹的祸事,务必求您同九殿下维系好亲情。”
江晗闻言冷不防笑出声,神色却像是哭泣,嗓音低哑的质问:“又是不要怪罪阿九?又是亲情……她就只想着这些么?“一拳砸在桌子上,茶具蹦起半寸高,哐啷啷摔回桌布上,“她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担心我跟那小崽子反目!”
颜氏吓得一哆嗦,头一回见江晗失控,忙不迭抽出帕子,去擦桌面上溢出的茶水,一叠声劝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江晗缓缓闭上眼,平缓了心绪,低声开口道:“还有其他的口信吗?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说……说她不想嫁。”
颜氏有些忐忑,顾笙确实没说过这话,但情绪上倒是看得出是无可奈何。
见江晗如此伤心,颜氏只得绕了个弯子,道:“她的心思您还不明白吗?自然是无可奈何才妥协的。”
江晗闻言,眼中又燃起希望,忽的站起身,负手转过身,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颜氏,颤声道:“好……好……你叫她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在,迟早,会有重聚的一日。”
颜氏大惊失色,跟着站起身,劝道:“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您若是再多执着……”
江晗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轻声喃喃道:“是,这世上只有那位子坐着的人不可违逆,只要……等到那一天,就再无人能够钳制我的双手,夺走我的所爱……”
**
自清漪园北门朝西,有一座立在山石上的宅子,名叫紫碧山房,那是一处风景绝佳的宅子。
从正门直入,统共三进的宅院,却是一宅更比一宅高,若是一路登上山头,还会看见一个雅致的凉亭。
坐在亭子里朝东南一望——清漪圆绵延千余亩的景致尽收眼底,仙境也似。
顾笙一早就带着颜府陪嫁来的丫头,攀上了这座山头。
这一片绿意丛生的地儿,是清漪园最早迎接日出的地方。
春寒料峭,日头逐渐爬上当空,日光斜照进亭子,洒落在她脚踝的时候,就约莫到了辰时。
九殿下请来的女官,刚巧此时从北门进入王府,后头跟着三五个提着药箱的婢女。
顾笙远远瞧见了,吐了吐舌头,喃喃道:“小心眼!”
身旁坐着的石榴闻言一哆嗦,瞥了瞥亭子外的王府随从,心惊胆战的开口道:“主子小点儿声!旁人听到了以为您是骂谁呢!”
顾笙耸耸肩,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我昨晚瞧过了,一点事儿没有,今儿还特地请女官来鉴伤……
能鉴出什么?就算递到贵妃娘娘那里也都是瞎说的!”
石榴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儿个您是不是……没伺候舒坦?怎么今儿一大早,九殿下的小嘴就嘟得老高?”
顾笙尴尬的扭过头:“快别说这个了……”
“哎哟我的好姐儿!”石榴急道:“您都嫁人了,这有什么好臊的?您要是不成,咱还得请彤史来教您些本事呢!
这可是大事,耽搁不得,万一殿下叫那两个宫里来的奴婢哄去了……”
“哄去就哄去呗。”顾笙不以为意,目光被一道掠过的斑斓色彩吸引了去,随即站起身惊喜道:“你瞧!”
石榴循着她目光望去,见只彩毛的鸟儿落在了山脚下的树枝上——
红红的脑袋,颈子上一圈儿黄毛,往后却是绿色的羽翼,瞧着着实醒目!
“这是哪儿飞来的鸟?可真漂亮,奴婢去喊人给你捕回来!”
顾笙忙拦着她上前,笑道:“那是只鹦哥,哪儿能是飞来的?肯定是府里的下人饲养的,跑不掉!
这鸟我从前见过,会说人话,可有趣儿了!咱去让它主人拿来给咱逗逗吧?”
石榴忙应声,扶着她一路奔下山。
快到了地儿,听见假山那头有人在说话——
“奴才那里还训着两头呢,改明儿叫它们排排站,一起给主子唱小曲儿!”
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顾笙心中疑惑,主子?难不成是小人渣在玩儿?
紧接着,却听见一个陌生的姑娘接话道:“你这称呼可折煞我了。”
这嗓音耳熟,顾笙眼珠子打了个转,想起来了!是昨晚上那个勇敢“自荐上床”的通房丫头。
倒是奇了,哪里来的小厮这么“有眼力劲”,对这么个连床榻都没摸上的婢女喊“主子”?
顾笙对石榴做了个噤声手势,扶着假山探头看。
原来是个小太监,也不知是管什么的,手里还提着个鹦哥笼子。
圆脸,眯缝眼,看人就像是在笑,冲着对面那婢女低头哈腰道:“嗐!袁姑娘哪儿的话?小的都听说了,殿下早上一直沉着脸,早膳时瞥都没瞥王妃一眼。
昨儿晚上铁定是砸锅了!那姑娘怕是不会伺候人,据说还没册封呢,估计悬了,往后位分未必能及得上您,谁是主子也……”
“放肆!”
顾笙正听得起兴,没想到身后的石榴陡然跳了出去,气得一阵大喘气,指着假山后的两个人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人闻声都是一惊,那小太监没看见来人,就啪唧一声跪下去,脑袋碰地,哭求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那个袁姓的丫头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见顾笙从假山后走出来,只规规矩矩的蹲身给王妃请安,眼里仍旧端着“皇帝御赐”的派头。
顾笙细一打量,发现这姑娘确实姿色不俗,八成是秀女出身。
居然愿意被送进王府当个通房丫头,大概心里还是有些雄心壮志的。
顾笙没什么想法,她本就没打算加入争宠的大军,看见个不错的好苗子也不紧张。
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被府里的奴才骑到脖子上。
顾笙挺直腰板儿走近那姑娘,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一派悠然开口道:“这鸟儿不错,带上吧,随我去见九殿下。”
小太监吓得腿肚子转筋,就算珞亲王不满意这没名分的王妃,那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私下嚼舌根的事儿,这趟八成是专程告状去的……
那袁氏倒不紧张,一来自己方才表现很得体,二来……
今儿早上殿下那脸色她是亲眼瞧见的,估计这王妃为这么点小事去叨扰殿下,八成挨骂的是她自个儿。
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恭恭敬敬的应了,跟在王妃后头走。
一行人回到王府后院,听下人说,九殿下正在书院处理父皇派下来的活。
王妃毫无“那过会儿妾身再来”的觉悟,施施然指着身后人提着的鹦哥,让下人把殿下喊出来逗鸟。
下人震惊了……
这王妃可够有胆量!
侍从进屋传话,说王妃求见。
九殿下的眼睛一亮,随即扬起下巴、沉下嘴角,摆出“孤还在生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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