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最开始的班主是旗人家的庶子,在外出的时候意外就救下了一个汉人。谁知那汉人来历不浅,祖祖辈辈都是从事盗墓的摸金校尉,出于生计班主就拜了那汉人为师,随了那汉人姓,为叶。
叶氏跟着他的师父走了不少斗,逐渐也把摸金的技术学了个一二。等着他的师父死了,便继承了他师父的生机,继续游走江湖做着倒买倒卖的事业,直到被皇帝找上门,才成了皇帝暗中御用的探子,平日里偶尔为皇帝在民间搜集些消息,买些稀罕货。
然后叶氏近百年来就一直在为皇帝在民间做着工作,讨到皇帝不少喜爱,又因为戏班子的隐秘性,也帮皇帝做了不少工作。旗人对汉人或许是百般提放,但是对自己倒是信任有加,于是于公于私就被越捧越红。
另一方面因为戏班子出手必中,还和地方官府有所勾结,私下里的名号也越来越响。毕竟皇宫里书籍万千网罗万象,叶氏也不是个傻得,百年来陆陆续续借着权利从皇宫里网罗了很多相关书籍,就连几近消失的发丘、搬山和卸岭也学了个六七分。所以每每出手便是满载而归,羡的不少人想要拜师学习。
所有事情都很顺利,直到半个月前皇帝招他们进京,给了他们一份地图。那份地图非常的简单,说是前朝留下了很多明器在哪里,希望他们能够将其挖出,作为北洋军阀的资金,让朝政从新崛起。
戏班主或许还有些自己是旗人的概念,心心念念想要恢复自己族人的通知,但是煜霜却不是个傻得。下不说旗人的江山摇摇欲坠,就单单是虎视眈眈的外敌和试图变法的内政,这个王朝也无法支撑多久。
更何况,有钱过寿就没钱支持军队?
我管你去死!
煜霜眯了眯眼睛,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汉子:“那地图,在哪里?”
第8章 阿四
后人说起戏子二月的时候,对他的风流事都是滔滔不绝,尤其爱说的便是对方第一次倒斗,传的神乎其神。后人怎么评论他,煜霜自然是不自知,只是等他明晓了自己的身世,便知道为什么自小父亲就会那么培养他了。
很多时候,我们身陷局中却不自知。
没人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煜霜知道自家父亲下的斗竟是隋炀帝杨广的墓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当夜便叫了几个算是丰富的老手,留下了若是他明日此时还为归来,那班子就此散了的话之后,遍寻了过去。
下斗于煜霜来说是第一次,只是戏班子里的人自小便是走杂技出来的,煜霜大小也是照着这方向来培养的,加之之前已经进去了一拨人,所以煜霜一行很快的就找到了全军覆没的前人尸体,满地的血肉狼藉。
站在边缘看了半响,煜霜蹲下来在自己的便宜父亲脖子上取下了一个挂饰戴在了脖子上,然后将他的所有东西打包收好。其他人也将自己伙伴的东西都收拾在了一起,潜了一个年纪身手凌厉的连带自己身上用不到的东西都先行送了出去。
“少主,真的要留下来么?”一个较为年长的凑过头来有些忧心的问道。
“怎的,怕了?”双手合十举了三个躬,煜霜一双桃花眼回瞥了一眼那人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就是一个斗,小爷害怕了不成?不过是早就做了古的死人,又能有什么厉害的呢!”一脚踩上前方的尸体,煜霜碾着就走了过去。
其他人几乎是在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煜霜,他刚才踩过去的尸体是老班主的。虽然说此时地上全都是碎肉根本就无从下脚,但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踩着自己生父的血肉走了过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若是有空在这里发呆,倒不如陪小爷进来探探!”煜霜头都没回,仿佛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们既不能带他们出去,又不能将他们葬了。古人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中,你若真是敬那不过小事自是不会在意的。”
被煜霜大逆不道的话吓掉一众人看着自家少主潇洒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足足愣了三秒钟,直到一个年龄较小的原地跺了跺脚:“少主说的没错,若是真敬又何必做了这个行业!死了就是古人,有什么区别呢!”说着就学煜霜的样子双手合十鞠了三个躬,然后踩着地上那些分不清到底是血肉还是泥土的地方,追了过去。
“阿四!”略大一些的青年看见那人的动作就急了,只是想要拦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阿四已经追了过去。青年无法子,当下也是学了煜霜的动作,紧追着就跟了上去。这么一来,其他人也是学了动作跟了上去。
煜霜听见身后零零散散的声音,背对着众人勾唇笑了笑放慢了步伐。
他是第一次下斗,虽说理论知识不足,但是他身手却是整个戏班子里一等一的。甚至放眼整个大清朝,都很难给他找到年龄相当能够一战的对手。不仅仅是指体力武功,还有知识计谋,所以他虽然没学什么倒斗的事情,却也有把握带其他人离开这里。
毕竟曾经小六就对倒斗的事情格外的热衷,前世他所继承的叶家也是倒斗出来的!
每每想到这里,煜霜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将前因后果都牵连了起来。此世他俗世的名字依旧是叫叶煜霜,对外的艺名是二月红。若这戏班子真的是后世传承百年的叶家,那么为什么他却从未在家谱里见过这个名字,若不是当世也没有第二个叶家了。
“少主,您下过斗?”第一个追上来的少年叫陈皮,在家排行第四。哥哥姐姐都是戏班子里的老人,大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一直亲切的管他叫阿四,比煜霜也大不了三四岁的样子,却长得少年老成。
“没下过!”煜霜瞥了一眼阿四,“那下过得都成了那样,下没下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呢……
阿四的一张脸囧成了包子:“可是少主,那你怎么就知道是往这个方向走的?”看着不紧不慢像是在散步一样前进的少年,忽然有些崇拜。他知道自家少班主聪明早慧,看人断事的眼光机准,戏班子里谁提起少班主不夸一句,都说若是少班主早生上几百年赶上爱新觉罗家打天下,指不定现在江山谁坐呢。
“阿四!”煜霜斜眼看了一下阿四,那一眼竟令阿四觉得这昏暗的墓地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瞬间那阴森森的感觉也不翼而飞了,“你若是下斗,要带些什么呢?”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还有轻松愉悦。
“倒斗的工具?”阿四愣愣的回答道。
“错!”煜霜摇了摇头,“这世上倒斗的工具万千,你也难说是否能全都带齐!你能做的也就是尽你全力的带上主要的工具,其他的也就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站在一个岔路口仔细打量了一番,叫来了后面的一个人。
阿四看着煜霜叫人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认真思考了起来。
直到很多年后,陈皮阿四的名号在圈子里大名鼎鼎之后,倒斗无数的他被人问起了最骄傲的一次下斗是什么时候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和平日里阴厉凶狠表情完全不匹配的怀念和柔和:“大概是第一次下斗吧!”
别人再追问起的时候,陈皮阿四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阴森毒辣,自然也就没人追问下去了。
因为那一次,那个风华绝代的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任凭你工具无数,却没有知人善用,将好刀架在钢刃上来的更好。下斗不需要你带工具无数,只需要你在合适的时机用上对的人,那么你的斗自然就是平平安安。
第9章 决断
日子就那么晃晃悠悠的走着,转眼就过了五年,煜霜也长成了十三岁的少年。此时正值国民政府的起义闹得红火,北伐军轰轰烈烈的要北上,南方人心浮躁多少青少年争相踊跃的想要为革命献上一份力量。
煜霜半依靠着坐在床沿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吵嚷街道上举旗□□的人,哼了一声算是表态。坐在房间里的人却不知道为了这一生哼纠结了多久,也不知自家少主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忍了半天才问出口:“少主的意思是?”
“观察观察,看看到底谁可用吧!”煜霜的桃花眼上闪过一抹笑意,“做出点儿挽留,留下的那些让他们来见我,走掉的那些就走掉吧!”看着屋里戏班子的老人,“除此之外,从下月起每一封邀请信都要经过我手,我来决定接不接戏!”
二月掌控这戏班子已经有些时候了,接任戏班子的本职工作也很久了。戏班子里的老人大多都是下斗的好手,但是二月却像是有下斗的天赋一般后来者居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多多少少都欠了二月些什么,轻则是财物重则是姓名。
“可是少主,就那么让他们离开?”最年长的老者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班子里耗尽财务培养他们,放眼所有的戏班子能有几个让他们这么锦衣玉食的长大?能够自由的离开班子还会给遣散费……”看着煜霜有些不满。
煜霜抬眼看着那个老者,论年纪对方已经算得上是自己的曾爷爷辈了,年轻的时候下斗无数也算得上是硕果仅存的老人了。煜霜掌控戏班子后,本着要精不要多的心态遣散了不少有异心的人,从整了戏班子的规定,让戏班子整个看起来倒像是现代的戏团而不是封建年代的戏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