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霜觉得张启山有种特殊的功能，他总是能够避开所有他想要避开的人。比如说丫头，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是张启山明显不想见到这个和他抢媳妇的人。再比如说戏班子里那群哭天喊地，希望少班主给句指点的角色们。亦或者是因为自家少主总是不在状态，想要出来抓人的张家仆人。
戏班子拔地走起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五月，柳絮飞扬平添了几分唯美。只是煜霜却不怎么喜欢这种天，漫天飞扬的柳絮总是给空气里带来一种闷闷的气息，令人感觉憋屈。
丫头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家情哥哥要走的消息，一早在城门口泪汪汪的等着戏班子。看见骑在马上的红衣少年时更是止不住泪哇的一声扑上去哭了出来，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偶尔也有一两个人路人感叹世风日下啊。
煜霜叹了口气，在丫头扑过来的时候一手持着缰绳，双腿加紧了马鞍侧身弯腰把小姑娘捞上了马，然后一夹马腹让马飞奔了出去。娇小的小姑娘面对着煜霜，抬头就能够看见煜霜那张精致又不失冷峻的脸，不由的红了脸。
说起来，话本子里也是这么写的呢。夫君带着娘子纵马飞驰在相间的小路上，周身是漫天飞扬的花瓣，然后夫君对着满脸娇羞的娘子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心里这么想着，羞涩渐渐压过了离别的悲伤，让丫头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煜霜听见丫头渐渐消下去的的抽泣声，笑着摇了摇头拉了拉缰绳让马调转方向慢慢的朝着城门走去。很多话倒不是他做无用功让马跑了这么远，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丫头真心对他，他难免也要为这个小丫头谋划几分。只是这京城风起云涌，很多事情他只能讲给丫头听，听进去了做不做就不是他能够管的了。
煜霜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丫头比他小了三岁，很多事情也是似懂非懂。煜霜只是给她说了如果可以就尽早离开京城，不要再和旗人的天下多做纠缠，如果可以的话就来南方找他吧，因为未来戏班子可能就会在南方晃悠了。
慢慢悠悠的晃到城门口的时候，戏班子已经离开了。把丫头放在城门口，煜霜挥了挥手以示告别。丫头看着自家哥哥红衣纵马衣裳飞扬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大声喊了出来：“哥哥，等着丫头去找你！”
煜霜难免失笑，挥了挥马鞭朝着戏班子走的方向追了上去，不多时便追上了慢慢悠悠行走的班子。只是在班子里看见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是单身一人慢悠悠的跟在戏班子的后面，看着就知道是在等人。
“你怎么来了？”减了减马速追上了班子的末尾，煜霜看着一身洋装的少年有些惊奇。丫头来送他可以理解，毕竟丫头天天跟在他身后自然是知道戏班子启程的时间，只是少年应当不知道他们具体离开的日期才对啊。
“若我不问，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少年的声音闷闷的，有些不开心。
“怎么，你一个男人还给我计较这个？”煜霜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斜了一下少年，只是这个平常的动作，在少年眼里却是带着点点桃花的惊艳。知道自家娘子长得好看，但是每次看见对方不经意间的潋滟还是难免心跳加快。
“家父很快也要将家族重心南迁了，娘子你等我好不好？”看着煜霜少年的声音有些郁闷，“只是张家家大业大，又不能引起上面的怀疑，所以可能需要很久！到时候或许娘子你已经过了出嫁的年纪，只是……”闷住了。
这个年代少女十五六就会嫁人，想到自家娘子会被人早早的抢去，少年就不开心：“二响环我已经让下人去找了，娘子你等等好不好！很快我就能凑齐聘礼了！”看着一身红衣风华绝代的少女有些痴迷。
“你怎么就看上了我？”煜霜有些失笑的看着少年。且不说为什么对方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还没有发现他是个男孩子的事实，就光是他满心执着的喜欢自己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不过青少年的恋爱持续不久，想必也不过是叛逆的表现吧，不迎娶大家族女子，反而坚持和下九流在一起，来驳斥家族？
煜霜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对少年也不复之前的喜爱。
“因为，初见娘子的时候，一见钟情了啊！”少年也不羞于承认，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煜霜，“后来和你娘子相处，发现娘子性情温和淡薄世俗，这样的娘子自然是值得最好的，而我就是最好的！”
煜霜是真的笑出声了，性情温和倒是不假毕竟少年和他没起什么利益的争执，他例外都三十多的人了何必和这么一个小鬼计较。淡薄世俗这是因为战乱在前，功名利禄又有什么用呢，却不想给了少年这般的误导。
只是不愧是有着叛逆的小鬼头，自己便是最好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若你觉得是，那边是吧！”摇了摇头，“班子打算向南走，北方已然不平静，若你想……”
“便来找我吧！”
“娘子要等我！”
煜霜和少年双双顿了一下，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齐声笑了出来。
“那娘子可要等我，等着我去了南方，十里红妆迎娶娘子！”
“叫我娘子大可不必，不过我等你！”
第7章 摸金
班子一路南下到了开封一带才停住脚站稳，然后就那么再穷乡僻壤里停了下来，这么一呆就是半年。戏班子已经全部转手交给了煜霜，作为班主的人却天天带着自己的手下说是要去包揽生意，不见踪影。
煜霜很早就觉得这个戏班子里不太对劲儿了，且不论他和皇家的关系，就单单是戏班子里各种日常开支就有问题。明显花出去的要比挣得多得多，近些年因为他的原因收入和名声都大了起来，但是据说他们祖上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如果他所料不差想必是在背地里有什么黑色的交易是他不知道的。
一个能够快速进账，不引人耳目，被皇家需要的暗地工作。如果这么说的话，除了丐帮之外煜霜那有限的想象力只能够想到一种可能。他们家从事的应该不是传说中四爷的血滴子，粘杆处之类的神秘组织吧……
这么想着，煜霜忽然对他家到底从事着什么行业不感兴趣了。如果真的是什么血滴子之类的情报组织，最后揪出了真相倒霉的不还是他么。毕竟他家到了他这一辈就只有他一个嫡系，不传嫡还能传给谁！
他可不想为了这个即将覆灭的王朝搭上自己的大半生时间，做无用功！
他的人生不求多么的波澜壮阔，只要幸福和乐就好。他都已经计划好了，等着唱戏唱到二十多就娶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主内，那个时候想必他也已经闯出了一定的名声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找一个和平的地方买下一栋房子，和妻子生一男一女两个宝宝，看着他们长大娶妻生子，然后一起和妻子平平安安的到白头。
只是煜霜这算盘打的好，计划也列的巧妙，却终究是赶不上变化。
直到很多年后煜霜都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不像是话本里写的那般戏剧。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平和的一如往昔，对于他来说却是狂风暴雨。因为就在这么一个寻常的夜晚，他的站在了抉择的路口，让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煜霜是被戏班子里的吵闹吵起来的，披上皮子大衣走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是一片的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似乎是看到了煜霜的到来，围观的那群人分成了两瓣，主动的空出了中间有两人宽的道路，令煜霜看清了人群的中央。
地上躺着的是前几天随着他父亲离开的老戏骨头了，眼下对方满身是血的来了，还只有他一个在这里，其他人到底怎么样了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看着对方的脸色和受伤的程度，煜霜知道这个人活不了多久了。
“少班主！”似乎是看见了希望，当煜霜走到那人身边的时候，人群稀稀拉拉的跪了大片。就连躺在地上明显进多出少的某人也一下子就精神了，伸出手颤巍巍的抓住了煜霜的皮子大衣，眼睛里充满了苛求。
“你若不说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煜霜的语气很平淡，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邸俯视众生，“那日跟着爹爹出去的一共是十八个人，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都走了吧！”
看着地上壮汉的泪水，煜霜叹了口气，他一直想要逃避的真实到了最后却是难以规避的事实：“罢了，左右你也叫了我十几年的少班主，有什么事情一并说了吧！或许还能满足你些许心愿到了下边也没什么牵念！”
煜霜的本意是叫对方闭嘴，他什么都不说那么剩下班子里的人就能够脱离一直以来他们要做的行业了。但是那个傻大个明显就是不长耳朵，瞅着周围都是戏班子的骨干，硬生生的把所有的事情和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出来。
原来戏班子一直以来做的并不是什么皇家的情报生意，但却也都是见不得人的暗地生意。这暗地里的生意说大也不大，但是却也是不小，虽然是顶的戏班子的名号，做的确实皇家里暗地的生意——倒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