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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千灯幻夜 (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他会高兴吗,会满足吗?会愤怒吗,会伤感吗?情绪也是本能的东西,他生而是个人,怎么会没有?只是他经历得太多,学会了不表达。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一日复一日累积起来的,是无法言喻的心疼。然后,我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不管是什么,能让他高兴的,我都想做。
可是现在,他要走了。我半瞎着眼睛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听着他无奈地叹息,说不出话来。我没有留他的理由,和立场。虽然我曾经想过等他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跟他一起生活在人间烟火中。
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
“吴邪。”闷油瓶的手伸过来,帮我拿走头发里沾的雪粒子。他的手指似乎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帮我揩掉脸上蹭到的污糟。一下一下,冰凉的接触。“你会看见的。如果你看不见,我会想办法让你看见。吴邪,不要做傻事。”
这种话简直就是临别的遗言。他就像在跟我说,因为你是我最后接触的人,所以你好好地活下去吧。别让我牵挂。
我仅仅是愣了一下,接着我不顾一切地朝他扑过去,用我身上可以使出来的力量抱住了他。
我看到那个沉默的男人愣了一下,他的怀抱被吴邪占据,他伸出的手迟疑地撂在半空,却最终缓慢而沉重地落在了吴邪背上。隐藏在细碎黑发下的眼睛望着远处的雪山,流露出让我心悸的空茫。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痛。故作冷漠的背后,因为吴邪的纠缠,难以抑制的痛。
他的左手垂放在身旁,右手的手掌慢慢抚摸吴邪的后脑,一遍一遍。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吴邪的侧脸,像是考虑了很久之后,终于吻在了吴邪的头发间。
吴邪没有抬头,手臂却更紧地箍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许久,就像是冰川上万年不化的雕像。
很久以后,张起灵才按了按吴邪的肩膀,“风越来越大了,我们要找个地方避过去。”然后他蹲下身子,让吴邪趴上去,把他背了起来。“你看不见,这样快一些。”
山脊上的雪被四面八方没有方向的飓风刮得像一阵雪雾,整个山体都陷入了昏茫,能见度只够几米。我只能看到那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顶着风艰难地在雪上找路。这种生死相依的状态,有那么一刻,让我感动得要流泪。
我们找到了上次进山时待过的温泉,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闷油瓶生了一堆火,把我安顿在火旁。我用两只手摸索着给闷油瓶把断掉的手腕固定住,掰了两条冰凌,尽量专业地绑好。接着闷油瓶弄了些吃的东西给我,顺手拿走了我抽了一半的烟。
我听着他默默把剩下的烟抽完了,对我说,“明天你的眼睛就能恢复了。”
这是一种宣判,他是在告诉我,时间到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被冻到麻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脑子就一下子糊住了。如果我能够接受最终的离别,事情就会好办得多,等明天眼睛好了以后,跟他说撒要拿啦然后各自回头,进山的进山,下山的下山。以后我每年带着祭品到山下拜一拜,再过几年说不定就得带着儿子孙子。
如果我接受,然后顺从,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这可不可能,但是对目前的我来说,绝对不可能。
如果说进去雪山是闷油瓶的使命,是他所放不下的事,那么他对于我来说,同样如是。我跟他放不下宿命一样放不下他。即使我心里懂得应该成全,应该让他没有牵挂地离开,但事实的情况是,我难过得不知所措。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那扇门后面是什么,让我们必须擦肩陌路?
闷油瓶给我了一只鬼玺,平静地跟我讲了一个约定,关于老九门和张家人的一个守护青铜门的约定。等我明白过来以后,我最后的一个念头是,他是什么时候想起这些事情的?
但是闷油瓶完全没有给我机会再问,他的手指非常快速地在我肩膀上按了一下,我眼前顿时暗了下来。
吴邪的身体软软地歪倒,张起灵用手扶住了他。他低着头用我看不清的眼神望着吴邪,脸上是没有表情的穆然,“吴邪,对不起。”
然后他把吴邪放平在睡袋上,转身在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很小的瓶子,就像一根手指那么小的透明的瓶子。他拿在手上看了看,咬破了自己的一个手指,滴了几滴血到瓶子里。
瓶子里原来没有任何东西,但是血滴进去以后颜色显现出来,就变成了满瓶的粉红色液体。张起灵跪在吴邪身旁,低下头把瓶子里的液体凑近吴邪嘴边,停顿了一下,手指霍然在瓶身上收紧。“我以为用不到的。——吴邪,忘了我。”
手指一倾,瓶子里的液体慢慢渗入吴邪的嘴唇间。
最后张起灵右手撑在地上,俯下身去,亲吻吴邪的唇。
他起身以后把所有的柴都舔进火堆,背起自己的背包,转身朝外面走了出去。雪山与蓝天的边缘,落日最后一缕霞光在满天昏茫的雪尘里,透成一个柔和的光点。
吴邪醒来以后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在雪地里疯狂地奔跑,大声喊叫张起灵的名字。空荡荡的雪山上,只有他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竭力大叫张起灵的名。雪山的回音一阵阵震荡反弹回来,像是山谷唱起了歌。
张起灵。
我猛然站住了脚步。
似乎有一段记忆发生了重叠。我是曾经这样大喊过张起灵的名字吗?是在——昨天?
从昨天到现在发生了什么?我手里抓着绑眼睛的布条,我的眼睛怎么了?还有这只鬼玺,不是闷油瓶带在身上吗?为什么会在我手里?
我狂乱地捧着脑袋,突然意识到,我失掉了一天的记忆!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癫狂,我凭着记忆找到上次进长白山的路,用两手疯狂地往石壁里面挖,张起灵,你给我出来!
最后我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手掌手指全部磨破了,火辣辣地痛。我木然地抓起那只鬼玺,愣愣地看着我的血沾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渗进玉里面。
仿佛是被吞噬进去的。
我突然想起了有关玉的传说。想起了张家古楼山体玉带里的那些密洛陀。
张起灵,想让我忘了你,然后一辈子傻傻地天真无邪吗?你在做梦!
我快速掏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刀。血不断滴落在玉玺上,慢慢都渗进里头。
在我晕过去之前,我将伤口贴紧玉玺。
别浪费老子的血!

飓风渐渐远去,雪山恢复了平静。几个小时后有一队人进山。我所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小花用力抱起了我,嘶哑的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跟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对着,吓得我赶紧竖了起来。
小花淡淡扫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趁睡着了想让我占你便宜?”
我一手揉着酸疼的眼睛和发胀的头,呸他,“你他娘的才想让人占便宜!你醒着都想叫人来占你便宜!”
这回小花真的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你想占点儿吗?”
靠你大爷!我一下子傻住了。心说花儿爷,你要不要骚成这样?






第11章 CHAPTER (11) 老长沙
飞机到长沙,我的心情就有点憋闷。上一次在长沙的遭遇实在不怎么令人愉快。虽然在小花和潘子的保护下,我并没有见证那一夜的血战,但我也能猜到是什么个情况。所以对于老长沙的盘口,我真的是打心底里不喜欢。
不过显然在小花的处理下,老长沙越来越规矩了。我们一下飞机就有车来接,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排场不小。伙计来了十几个,都是我面都没照过的新人。只有一个鲶鱼腾是我认识的,现在他也算是喇嘛盘里排得上号的盘头了。鲶鱼腾带着这些伙计,上来叫花儿爷。他们也都只认得小花,恭敬地跟着上来叫花儿爷。
小花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应着,把我拉到身边跟他们说,“这是小三爷。”
新伙计全都愣在那里。鲶鱼腾上来把我的背包拿过去丢给其中一个,顺手拍了他的头,骂道,“花儿爷叫你们叫人,他妈的都是聋了还是哑了?还不快给小三爷请安!”
这样的戏演得比真的还真,我从前见得还少吗?正想说算了,小花突然冷笑了声,“阿腾,你手下□□得好,除了你这个主人,别人一概不认。”
鲶鱼腾一听这口气,脸色就成法国国旗了。赶紧上来跟我握手,说,“看花儿爷您说的,我们都是粗人,没那么细致。小三爷您别见怪。”他的手汗滋滋的碰上去很难受,我差点控制不住想拿纸手巾擦一下。
胖子老实不客气地把他的背包也塞给了鲶鱼腾的手下,拍了拍我,“我们上车吧。这帮小混蛋不知天高地厚,以后你们想叫小三爷,也得看看小三爷高不高兴应你们。天真,上车!”说着帮我开车门。
其实这种场面我心里也早有准备了,所以也并不觉得多尴尬。倒是小花似乎挺在意的,上了车之后他抓着我的手腕,秀气的脸上乌云密布,搞得车内气氛有点冷。
鲶鱼腾只好找话来说,说花儿爷赏脸跟盘口的兄弟吃饭,他们包了XX大酒店的场子,给花儿爷接风洗尘。顺便盘口有新的兄弟进来,得让他们认认花儿爷的人,免得没规矩。
看这样子,小花倒真是把老长沙搞得有声有色,盘口的这些亡命之徒都很敬他。我记得前几天王盟跟我说过,小花在老长沙扶植了一个铁筷子,像我三叔那样专门给喇嘛盘提供古墓信息,用来震住那些盘口。不过实际上那个人就是小花自己的人,他所提供的那些信息,也都是小花通过解家的渠道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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