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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千灯幻夜 (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上了飞机,我们正好三个一溜的椅子。小花一直在玩手机,胖子靠通道,头一歪就睡了过去,看样子很累。我靠着窗口无聊,只能望着云层发呆。
云层层层叠叠起伏有致,很像雪山。
风吹得更大了,在远处的山头上,卷起了一大片白蒙蒙的雪尘暴。雪尘就像是一只底朝下的漏斗,在山风的鼓动下猛烈地旋转。
迎面吹来的风简直要把人都刮倒,风中夹杂的碎冰雪粒子呼啦啦全扑在脸上,又疼又麻。撞到山体而回旋过来的风跟刮过去的相撞,发出像无数人讲话一样杂乱的声音。
我在这样的环境下逆风奔跑,大声喊着张起灵。然而风太大,我的声音很快被覆盖卷走,撕裂在风的张力下,听上去就像我在啊啊乱叫。
然而我什么都不管,极力压抑着想要跪倒在雪地里愤怒大喊的冲动,匆匆地沿着根本分辨不清的路奔走。
混蛋张起灵!挨千刀的张起灵!他居然就这么把我丢下,一个人跑了!
阳光照在雪地上无比耀眼,我跑着跑着,眼前的雪地变成了粉红色。就像是雪地在慢慢渗出血液,稀释在冰水里而变淡的颜色。这是雪盲症的前兆。
我只能闭起眼睛,在狂风中摸索着前进。我完全可以停下来休息,可是我知道,一旦我停下来我就不可能再追得上闷油瓶了。我不甘心。
虽然知道他要走,虽然知道他打定了主意要走就一定会走,可是他已经答应我了天亮再走,他最起码,应该让我在原地看着他走,让我再目送他最后一程。以我跟他的交情,难道不应该吗?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绪在支撑着我,其实已经知道就算我再找到他也做不了什么去改变这场离别,但是,我不甘心。
看着那个在雪山里摸索前进的人影,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一阵阵发痛。
我又进入了那个梦。在梦里,我好像是个透明的存在,清晰地旁观着自己曾经进行的事,感受着曾经经历的情绪。
“吴邪,快停下来!”
看着他一步步地逼近即将断裂的山壁,他脚下踩的雪块出现了微微的松动。我很想警告他别再继续往前走,但我无法以实体的形式存在,所以根本发不出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一跤,然后屁股底下的雪块突然一动,从山体上断裂开去!
吴邪惊叫着一路滚下山,打转翻滚就像滚筒洗衣机里面的衣服,不同的是跟他搅在一起的不是衣服,而是碎裂的大小不一的雪块。那座山壁有三十多米高。下面虽然是雪,但是因为常年冰冻在一起,硬度基本已经接近石头。
如果他就这样砸下去,我可以想象出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的那种画面。
然而,他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更上方的山体上有个人影一下子跃了下来。
那是基本没有停顿的动作。
那个人以冲刺的动作助跑了几步,然后整个人腾空跳下了山崖。如果单单是跳下去,他落体的速度不可能快过吴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看到他像山林里的猛禽一样看准了落脚的支撑点,非常快速地落下又起跳,最后在吴邪摔落到冰面般的雪地上之前终于扑到了他身边。
他用左手抱住了吴邪,然后,两个人的体重和所有落地的力量全部压在了那只手腕上。我几乎听见了那只手腕断裂的声音,跟冰块掉落的声音一样大。
两个人一起摔进雪地里。砸起好大一阵动静。
山体上的冰块都掉落下来,崩塌的雪山终于停止了躁动。
山上跳下来的那个人首先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腕,用力扒开覆盖住两人的冰块雪块,拖住吴邪胡乱挣扎的手臂把他拉了出来。
阳光依旧晃眼。
我眼泪肆虐,鼻涕横流,口水乱喷,吐掉嘴巴里的冰块,紧紧握住了抓着我的那只手,咳得弯下了腰。直到听到闷油瓶的声音在问我,“吴邪,你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想要睁眼去看,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我知道,那的确是闷油瓶。前一刻我还在疯狂地找他,当他真的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永远这么出乎我的意料。
我半跪在雪地里,仰着头傻傻地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因为视线模糊不清,酸涩的眼睛还眨出了眼泪。“小哥,你一不在,我就会很倒霉,总是把自己搞残。”
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很废没什么丢脸的,他救我的次数,如果要我以身相许的话,我的前世今生来世全部奉上都不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说完又觉得自己更废,就只好用手背去抹酸疼的眼睛。
既然要看着他走,我总得要看得清楚一些才行。
直到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骤然发力,把我狠狠地拖了过去。
然后,我被闷油瓶抱住了。
他蹲下身子单膝跪在我面前,用力地把我按在胸前。隔着厚厚的冲锋衣,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激烈跳动的血脉。他的身体还是像女人一样软,却总是叫我无比安心。我安静下来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味道,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那一刻,雪山的飓风都在我们头顶,好像离我很远。我的耳畔只有闷油瓶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带什么情绪的话语,却叫我觉得揪心的难过。
“吴邪,你得回去。”
闷油瓶右手奇长的手指在我脸上凉凉地掠过,他终于开口跟我说话,终于不再像前面几天一样对我不理不睬。看样子他也是被我弄得没有办法了。早知道是这样,早点跟我讲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我当个局外人一样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我简直恨死这只闷油瓶了!
头顶又有很多细小的雪块落下来。闷油瓶用手拉起我,“上面要塌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他带着我走到另外一片山坡后面,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我眼睛看不清,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闷油瓶反射性地用手帮我挡了一下,我抓住了他的左手。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左手断了,断得很严重。
他的手腕已经不能随意弯折,而是以一种异样的角度折着。手腕的外沿突出了一大块,应该是骨头断裂的地方戳出来了。他只是轻轻挣了一下,就对我说,“没事,见你之前就断了。刚才只是又折了一下。”
我的眼睛更痛了,心里也痛,全身都痛。我拼命用手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些,看能不能帮帮他。这个时候,他用好的那手轻轻挡住了我的动作,轻轻叹了一下,说,“吴邪,我没事。”
他的拇指很轻地按在我闭起的眼睛上,“别动。”而后我听到他在背包里翻动,似乎是撕开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被轻轻地包扎了起来。
覆盖有助于雪盲症的恢复。但是这种类似盲人一样的感觉令我莫名地惊恐,我本能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什么,却很快被一只干燥的手握住。
“小哥。”我轻轻叫他,听见他“嗯”了一声,对我说,“你看得见以前,我不会走。”
我下意识地碰了碰眼睛上扎的布条,突然笑了一下,“那如果我一辈子看不见呢?你都不走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突然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指,紧得我有些发痛。然后,他又用那种说不清意义的叹息,叫我,“吴邪。”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部分跟原著不同的,因为涉及同人感情,当然必须要比三叔出柜一点了~





第10章 CHAPTER (10) 不见长白山(二)
往往闷油瓶对于我的言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叫我的名字。而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在他的心目中,我和其他人相比,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存在。
换做是以前,我就会憋在心里高兴好一会儿。这种感觉如同念中学的时候偷偷爱慕的女生漫不经心地瞟我一眼,就能让我兴奋一个下午。当然后来的结果证明那不过是我自己给那种眼神赋予了意义,女生其实真的只是漫不经心视线经过我而已。
但是现在,他又用这种叹息叫着我的名,却令我无端端地一阵慌乱。我突然觉得,这就是最后一次闷油瓶这样叫我。
人生就是一个让你接受遇见和离别的过程。人生而带着无尽的欲望,总以为自己能够拥有什么。但慢慢你就会发现,一生的经历不过是要跟爱过的人一一告别,看做过的梦一一凋谢,直到最后,满怀忧伤却流不出泪,极度疲惫却不能入睡。但欲望的火焰永远不会熄灭,因为没有人甘愿接受命运这样殊途同归的安排。
现在的我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我不能安然接受离别。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中必然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舍不得放手,想要跟他天长地久地走下去,我想我的那个人,一定是闷油瓶。
我跟闷油瓶所有的相处,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在古墓里。除了从西王母宫出来之后的时间,在现实生活中,我跟他几乎没什么交集。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但是有一点我很肯定,对他的了解越来越深入之后,我很心疼他。
他不像我从前接触过的所有人,会哭会笑有情绪,想吃想穿想拥有。他看透一切的那种从容和淡然,让他看起来像神。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不管命运给他的是什么,他都能安静地接受,然后默默扛起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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