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初次]涅槃 完结+番外 (二百五十一)

明诚是有意识的，从藤田和明楼进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映……
时间太短了，情报还没有完全送出去……
还没有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算明楼心里有多么担忧他，他也只能给出一个小小的暗示，告诉明楼他还撑得住……
“阿诚……”明楼安静地听着明诚的呼吸，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胸口。他怕一个错眼，明诚的胸口就平静下来了……
呼吸声逐渐细微，渐渐地一点点消散……
明楼懂了，明诚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他是清醒的，他还能支撑得住……他非常配合明诚的举动，“他快不行了，快！他……”
藤田一把拉过了明楼，吩咐汪曼春。“赶紧找人救他！我要活的！活的！”寒刀对于他们而言意义重大，而死了的寒刀就没有价值了。
明楼看着汪曼春带着两个医生给明诚又是打针又是塞药，他真的想掏出身上的枪，打死这帮人，把他的阿诚带回家！
可是，为了计划，为了胜利……他只能这么站着、看着……
“长官，这么问恐怕没有效果。他的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要不……”汪曼春看了看神色恍惚的明楼，狠下心建议道。“上海有两名知名的催眠专家，曾经帮助76号审过很多嘴硬的犯人。可以请他们过来试试，说不定有效。”
催眠……藤田眼睛亮了亮，“立即带那两个人来76号，我在外面等着汪处长的好消息。”他转而冲着明楼一笑，“明先生，请。”
明楼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
催眠专家能够轻易地打开人最深处的秘密，一旦进入催眠的世界，那就是问什么答什么……阿诚他，会不会？

上海最负盛名的两位催眠专家到了刑讯室的时候，先是被满屋子的血腥味给呛了下。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然而，他们并非是什么善类。
“汪处长，可以先用致幻药。催眠，可以在致幻药无用的情况下再使用。”其中一位催眠专家提议道。
“可以，动手吧。”汪曼春在一边选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正好可以把明诚所有的表情都纳入眼底。
而外面的藤田和明楼，则是各有各的心思。
藤田是带有深切的希望的，他非常希望明诚就是寒刀。那样的话，他送到前线的计划才有用，而且能帮助他在军部立下比渡边还要高的军功。
可是，万一不是呢？
那样他就要加快运送计划的步伐，确保重庆方面不会有人拦截情报……
所以，他希望能够听到明诚的供词。
明楼则只剩下担心，他怕明诚所承受的一切，都会因为这两个催眠专家的出现变得毫无意义。他和荣初算准了一切，独独漏掉了汪曼春刑讯的杀手锏，一张足以反败为胜的底牌。
催眠，这是军统从未有过的训练项目。一个意识再坚定的人，在面对催眠专家的深度催眠时，都会任人摆布。
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能不被催眠……明诚是寒刀，他可以吗？而且不仅仅是一个催眠专家，是两个！
万一明诚说出了真相，他该怎么办？
在明诚开口前杀了他……不！不能！他做不到！那是他最爱的人！他发誓要保护的人！他绝不可以……
可是第三战区的胜利就在眼前……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中国消耗不起了！
阿诚，你一定要坚持住。明楼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着，杜旅宁对阿诚的训练中，有过抵抗催眠这一项。
否则……他和阿诚只能在阴司相聚了。
万一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去兑现曾经向明诚许下的不离不弃的誓言了！
明诚被注射了致幻药后，眼前开始出现幻影，他看不清那个人的影子，只是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明诚，告诉我，你是不是寒刀。”汪曼春压低了声音，诱哄着陷入幻象的明诚开口。她的声音也透过监听器，传递到外面的两个人耳中。
——说！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明诚，说出来，你是不是寒刀？或者，寒刀是谁？”
——阿诚，上峰已决定派你执行潜伏任务，代号寒刀。
“……你是不是寒刀？”
——老师，为什么给我用这个代号？杀气太重，我不喜欢……
——就是让你记住，在执行任务之时，你是一把没有感情没有心跳没有语言的刀。只有这样，你才能刀锋所过之处，无可匹敌。
我是寒刀，我没有感情，我没有心跳，我不会说话……明诚一遍遍地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
只是一把刀！
监听器里，没有任何明诚的声音，除了微不可闻的喘气，还有汪曼春与一旁两个顶级催眠专家的声音。
负责催眠的那个人抹了抹额头沁出的汗珠，冲着汪曼春摇头。“汪处长，这个人身体非常虚弱，他现在很不清醒，不适合催眠。”
另一个人隐晦地交替了一个眼色过去……这不是一个真实的理由，催眠要的就是意识不清醒。
唯一的解释是这人犯他们催眠不了。
然而这话当然不能说给汪曼春听，否则下一个没命的就是他们。他们不会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只能用这个理由糊弄一下门外汉。
“……”汪曼春看了看呼吸微弱的明诚，“十几个小时了，他也该缓缓了。你们晚上再过来，那个时候他大概就能恢复了。”
“是，汪处长。”
藤田把手里的耳麦摔在桌子上，“明先生，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够在家里好好休息，直到洗清嫌疑。”
明楼紧紧地拽着耳麦，沉声道，“明某清楚。”

明楼走出76号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冷水里。他在监听器里听着催眠专家和汪曼春一点点催眠明诚，他既担心明诚会说出秘密又担心自己会在国家大义和个人感情之间无法抉择。
然而当他只在监听器里听到明诚轻微的喘气声的时候，他的脑袋一下子空白了……明诚只字未说。
杨慕次说过，明诚是寒刀，他不想开口的时候，没人能让他张嘴。
看来，是他了解明诚太少，以至于担心明诚会熬不住……
一路上，明楼开着车都在想，究竟在他不知道的那两年里，明诚受了多少的苦，才会变成今时今日他看到的这个寒刀。
他知道，现在在76号受刑的，是那个没有思想和感情、甚至是不会开口的寒刀。这把刀被杜旅宁磨得锋利且刚强……
明楼身边依旧跟着很多的日本宪兵，他推门进家的时候，动作迟钝了一下。家里面有陌生人的气息，他瞬间紧绷了全身，做出了防备。
“是我。”杨慕次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他。“我绑了梁仲春，你找你的人把这个人送到藤田那里，给他先敲敲警钟。”
明楼拿了过去，直接就坐在了自己家的楼梯上。他头靠着一旁的楼梯扶手，眼神黯淡无光，手里的那张纸看也没看……
杨慕次有点不忍，这不像是他，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看不起明楼的。因为明楼太冷血，当年明诚那么小，写了那么多求救的信，这个人都可以置之不理，完全就是缺乏人性。
而此时此刻，军统鼎鼎大名的枪王毒蛇，张立普得意门生，竟然就这样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变成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男人。
“是不是……”杨慕次开始相信他大哥说的，明楼比他想象得还要在意明诚。他这副样子，一定是明诚在76号吃了很多的苦头。
“……他的意识很清醒。”明楼现在满脑子都是明诚血肉模糊脸色煞白的样子，他的心脏现在还痉挛着。“他们对他进行了深度催眠，没有成功……”
杨慕次一听情况反而松了口气，“没事的，清醒就好。”
轻松的七个字，迎来了明楼嗜血一样的目光。杨慕次看着拽着自己衣服的这双手，有点莫名。但是明楼的表情恨不得吃人！
“这也叫没事？他是你师哥！你居然说清醒就好！”明楼要不是顾忌到明诚，一拳可能已经砸在了杨慕次的脸上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杨慕次一把推开他，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发抖。“催眠算什么！他当年上催眠这堂课的时候，陪练的是世界顶级催眠大师！他可以把他的意识调整到冷兵器的状态，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调整意识……明楼浑身发寒，心里更是涌动着寒意，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说明，他的自我封闭意识非常极端。”
心理课他们都上过，这种调整意识，只有在那种受到极端刺激之后的人身上才有可能发生。那么明诚他……
“为了他能够好好地从76号走出来，你还是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吧。”杨慕次有些不忍看到现在的明楼，那张英俊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
明楼的坚强与果断，是杨慕次唯一欣赏的。就如现在，明楼能够用短短的十分钟，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冷静，仿佛丝毫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为了宫本能平安离沪，藤田一定会安排很多人手加以保护。得手会变得异常困难，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吗？”杨慕次问他。
“不一个人，行动将变得毫无意义。”这十来年，阿诚哪一次不是单独行动，他每次所面临的危险，肯定不亚于他去杀宫本……
“如果行动失败……”杨慕次也不想在这个关头说这样的话，可是这些因素是他必须考虑的。
“就算没有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宫本活到明天早上。”明楼笑笑，笑容淡然。“那个时候，善后的工作就要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