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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轮回不负 完结+番外 (东晞)


  此事不同于心魔,多少双眼睛看着谢衣,沈夜根本无法为其遮掩,规则既定,谢衣违反得堂而皇之,不降重罪,不能服众。
  “承蒙外界使者相助,几位祭司病情迅速好转,已能承受浊气前往下界,我烈山部存续大计即刻步入正轨,然破军祭司为成就个人意愿,屡次出手相阻、犯上忤逆,至今私自破界、叛逃下界,”沈夜音色低缓,无悲无喜,可正是这样死水般的波澜不起对照他同谢衣亲密的师徒关系,更令人无端感受到空洞的冷意,“罪同天玑、开阳、天同,此令贪狼祭司风琊前去下界捉拿逆臣谢衣,归案之后废其席册,灭其三族,其同姓宗族百年内不得踏入神殿,有无异议?”
  天玑、开阳、天同此三人不支持与心魔合作在次,罪大恶极乃于祭典之上当众谋杀紫微祭司,在场诸人虽皆听闻谢衣与沈夜大打出手的流言,却并无一人亲眼所见,无凭无据不得妄议,待擒住谢衣本人后审问定罪再行处罚的先后顺序无可非议,除此之外,沈夜特意派遣最与谢衣不和的风琊全权负责此事,便也免了包庇之患,魔气熏染已见成效,砺罂正等着沈夜给它的首次回报,高阶祭司们事务繁多,异议谢衣之罪还是交给有闲心的人去做。
  众人散去,只有华月与瞳留了下来,昨日傍晚事发之后,沈夜只通知他们二人封锁流言、严密监视与谢衣相熟的几人动向,从始至终未曾出言责怪,仿佛根本不知道是他们所为,此时也只轻描淡写地例行询问,“可有异常?”
  “谢衣知趣,并未详细告诉他的近侍逃亡之计,只令他们尽量申请离开神殿,”瞳说,“那几人,已被属下截住。”
  这无疑是在宣判死刑的言辞,果然令华月错愕地微微瞠目,“你——”
  “甚好,便交由你处置,”一言定了几人生死,话音落下,沈夜又看向华月,“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并承担其后一切代价,这个道理,看来瞳比你更明白。”
  虽未言明,也只是为了紧要关头不过多节外生枝,终归仍是有了罅隙与芥蒂。
  华月已说不出话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像看陌生人一般打量沈夜,而后终于无法忍受他的不为所动,竟连礼数都不顾、转身便走。
  瞳也顺势告退,沉思之间重新空寂下来,沈夜毫无动容地在椅子上坐下,直到手中拿了卷宗、借着垂首去看掩去正脸时,眉宇之间才露出一丝疲倦。
  短短一日又杀了这么多人,可若不杀他们,过些时日便将杀更多的人,或者计划败露、整个烈山部覆灭——众口悠悠之骇,着实不敢再行体会,只求他们的死亡、真的值得,只愿他们的灵魂能早入轮回,来世生为下界之人,生生世世无病无痛、平静安宁。
  ……
  欧阳少恭便静静将这一切尽收眼里。
  每当意识到沈夜的性命不止为他一人所有,更属于整个烈山部时,欧阳少恭都难以抑制地感到焦躁——此次亦不例外。
  伏羲的天命诅咒般回响在少恭耳畔,想要让沈夜放弃一切、只看着他想着他、永永远远陪在他身边的偏执恶念蚕食鲸吞着理智,可只要想到沈夜心心念念的愿望终将无法实现、他会有多失望多难过,绵密的痛楚便自心底滋生、随着血脉鼓动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直至对沈夜的难过与恐惧感同身受、全然取代那些独占的私欲。
  不知不觉,已变得如此偏爱沈夜。
  这份深沉刻骨的珍视,使欧阳少恭开始畏惧许多事物。
  未能拥有足够强横的力量,将沈夜护得周全、毫发无损,害怕天命终将难违,害怕沈夜心愿未竟难过失落,甚至害怕逆天而行的代价殃及沈夜——砺罂的承诺已经兑现,近日它正迫不及待地催促沈夜履行约定、向下界投放矩木枝供他吸食七情,倘若此戒一开,沈夜的性命便正式作为与下界人交换的筹码,非死即伤、将再无转圜余地。
  那样的场面,只是想到便觉得胆颤心惊。
  少恭自里间出来缓步行至沈夜面前,拿走他手中碍事的卷宗,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双眼睛里只印上他一个人的影子。
  “师父?”无论多忙多乱,沈夜皆首先以少恭为大,这些年来一成不变,他音色轻暖低柔,全无被打断公务的不悦,“抱歉,我有些忙,一时忘记师父还在这里。”
  欧阳少恭一直看着沈夜,这样的凝视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可他却觉得无论如何都看不够般,看着看着连说话都忘记,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缓声回道,“阿夜何错之有。”
  近日来欧阳少恭反常之时,沈夜已有些见怪不怪,哄起来也逐渐得心应手,他执起少恭垂在身侧的双手,垂下头亲昵地亲了亲他的手心,才复扬起脸看着少恭,微微笑道,“师父是觉得闷了,我们出去散散步?”
  温凉的吐息挠过手心带起细碎的痒意,欧阳少恭不禁缩了缩手掌、而后顺势抽回了手,转而覆上沈夜面容,沿着他冷峻的轮廓一点一点描摹,仿佛对待爱不释手的珍宝,举手投足间皆是眷恋的疼惜,他并未回应沈夜的建议,而是先问,“何时开始投放矩木枝?”
  “已定于明日,”沈夜答,又耐心询问,“师父可有见解?”
  少恭摇了摇头,“明日行事,砺罂早已等得急了,现在出去散步,它免不了要跟一路,着实难承此番盛情。”他说着调笑之辞,一对凤目此时也随着微微弯起,“只想好好抱着阿夜。”
  狭长的眼睑将眸底的暗光压碎,瞳孔宛如一渥温醇美玉,直看得沈夜欲罢不能地沉陷进去,完全无法抗拒地牵住少恭递过的手。
  二人携手进了里间,晨祭甫刚结束不久,天色算早,晨光尚未驱散流月城中弥漫的薄雾,沈夜却已擅自渎职地躺上床榻、被欧阳少恭抱在怀里,少恭一手圈住他腰际,一手揽着他的背、将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前,霸道而执拗地意图使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间隙——
  这尽兴宣泄般不管不顾的举动,终于令沈夜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异样,正待反应,便听欧阳少恭道,“若我决意离开阿夜,将会如何?”
  怀中的躯体明显一怔,下一刻沈夜便已挣脱束缚,转而覆在少恭上方、将他整个人笼在身下,居高临下地审视,“我给过师父选择的机会,是师父亲自放弃,”沈夜深深看进欧阳少恭瞳底,意图自其中寻找表露他真实心迹的蛛丝马迹,“如今反悔,只好不惜代价,强行留人。”
  沈夜声音低缓沉冷,竟失态地带上了平素发号施令的不容置喙,欧阳少恭一听,便知他已猜出端倪。
  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心心相印着实有些麻烦,少恭一边抬手再次覆上沈夜腰背,他整个人绷得紧紧得,僵硬得仿佛一节沉木,试图如五指山般压牢欧阳少恭、好让他哪里也不许去。
  少恭便轻叹一声,手掌顺着他的脊背缓慢安抚,耐心待到沈夜稍有放松,终于抬手压下他的颈项,吻在他唇上。
  再也不是温润柔和、相敬如宾的轻浅啄吻,少恭握着沈夜脸颊、强行捏开他闭合的颌骨,舌便躁动地顶入齿列、霸道地梭巡过口腔柔软的内壁,并顺势将药粒推入他喉头——
  沈夜蓦地瞠大双目,下一瞬陡然推开欧阳少恭,入喉即化的特制药丸却已无法逼出,药效之快几乎即刻便令他头晕目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勉强运功试图抵御药性,又如何能敌得过欧阳少恭刻意的设计。
  少恭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垂眸淡然看着沈夜绝望地挣扎,他浑身无力地伏在榻上,只凭强悍的意志力拼命将仅剩的力量聚集在抓住少恭衣角的那只手上,竟硬生生在布料上攥出了褶皱,令欧阳少恭也不禁感慨,“阿夜果真令我吃惊,看来此举的确无误,倘若计划途中为你所阻,我也并无信心能拦得住你。”
  而后他抬手,握住那只犹自强撑着意欲挽留他的手,一点一点将其完全剥离。
  束缚既除,欧阳少恭便转过身向外行去,可惜方行了两步,只听身后扑通一声钝响,突兀得使他步履一错,便在这一刹那的犹豫间,衣袍下摆又被不依不饶地扯住。
  精疲力竭的颤抖沿着布料向上传去,抖得人心都碎了,欧阳少恭强自闭目吐息,忍了又忍终是未能忍住回眸,对上沈夜通红的双眼——他庄重的祭袍散乱地铺在地上,束好的发也被蹭开、草杂得贴在颊侧,狼狈的模样,令少恭回想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多年之前沈夜自矩木之中生还,也是这副模样盼着他、等他将他抱在怀中,而想到那时沈夜有多疼,痛楚便一瞬间变得格外清晰,欧阳少恭终于不堪忍受,倾身将沈夜拥起。
  他垂首将唇贴在沈夜耳畔,亲昵的姿态仿佛耳鬓厮磨,“我已决意全力一搏,”他一边聚起灵力为沈夜催动药效,声音轻得宛如情人间的呢喃,“无论如何,你我之间仍有生死蛊相连,若我失败,则共死,我魂魄散尽,而你恨也好、怨也罢,轮回转生皆不许忘怀于我。”
  他稍作停顿、长睫低垂,勉强敛尽那些孤注一掷的、尖锐乖戾的疯狂。
  “若我成功,则百年之后,长相厮守,与你看尽天下浩大、山河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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