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伸手想要拉住他,无奈莲蓬动作实在太快,等到东方追出去,早已不见他踪影了。
东方皱起眉,眼里阴沉沉地泛起不甘。
怎么能,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自己这几年的功夫,究竟学到哪儿去了?
东方咬牙屏气看着莲蓬远去方向的深蓝色夜空,稀稀拉拉的星子四散洒落,东方眼底也反射出熠熠的光辉。
他从来不是不容人的性子,即便在教中最不对付的上官堂主,东方也是堂堂正正的知道并且承认,对方的武功确实比自己要好,即使自己不如别人,也从未出现过嫉妒或不甘的情况。
莲蓬,凭什么就能左右他的心思与思想?!
东方静下心,决定不去想这个,肩上忽然便拍下只手来。
东方心跳立时又如同战鼓般整天狂颤,不好,定是被发现了!
东方面上不动声色,浑身紧绷,缓缓朝着肩上手掌的方向转动——
莲蓬一脸疑惑的模样又凑过来了。
东方紧紧闭上眼,平息片刻呼吸,咬牙切齿地轻轻道——
“你——跑到哪里去了。”
莲蓬一偏脑袋,忽然笑开:“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你放心,我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
说罢,他伸手在衣襟里掏啊掏,嘴上还不停道:“我刚刚打昏了个家丁拖到柴房,所以费了些功夫,不过也找到个好东西——”
他从衣襟里掏出块木牌来,想给东方看,却发现东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
莲蓬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又拿手去东方眼前晃荡:“怎么了?从树上摔傻了?喂!”
东方幽幽回过神,眼里带着些莲蓬看不懂的情绪,好似压抑的过于沉重,又好像抓到了一线生机的喜悦:“你……”
东方张口欲言,却不知为什么,忽然住了嘴,抬起手在莲蓬脸边划拉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摸下去。
“我脸上不对劲儿么?”
莲蓬见他回神,顺口便问。
东方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回答,只转过身轻轻道:“快走吧,再晚些天就要亮了,到时候便来不及了。”
说罢凌空腾起脚尖点向身后树杈,翩然而去。
莲蓬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来:“哎,地图还在我这儿呢你又不认识路瞎跑什么”
镇南王府宅院呈扇形,外面围墙宽远,实际里面儿背靠险峰,是天然屏障,前院危机时把守上层层重兵,后山攀附上厚重的岩藤,几乎如同泼金铁桶,水土不侵。
东方最终还是被莲蓬追上,二人你问我答,分析清路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歹在天亮之前找到了王府书房,只是这书房,却是建在世子的宅院中的。
东方站在枝头上远眺这小院子,沉思片刻,开口道:“原先我们进来时,有女婢说世子妃在大殿云云,既然…他们行的是那龌龊之事,世子想必也跑不了,若无大变故,想来这院子中除了扫洒下人和暗处的护卫,应该不会有别的什么人。”
莲蓬听了这个,也闭了眼细细听响动,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没错。”
他指一指不远处的青灰色假山:“那里藏着两个人,花丛里有一个,那屋檐背后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大约的打扫的不多,大约七八个,不过你说的那屋子……”
莲蓬摇摇头:“里面有人的。”
东方一惊:“你听到了?”
莲蓬点点头,面色严肃朝他摆摆手,轻声道:“无妨,那人功夫不高,我们轻些进去,多半不会有事。”
东方犹豫一会儿,还是跟着他跃进了院墙。
这是个素净的宅子。
满园的海棠过了花期,枝头上青幽幽的一片翠绿,院子不小,却一眼望不到花草,反而奇石假山居多,也不见寻常院子里都会出现的荷塘或藤架,自院门口开始铺设着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路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不见一点艳色。
莲蓬偏头想了想,记起头回见面时段长德的衣着打扮,有些奇怪:“你说我们会不会找错了?这院子不像是段长德的风格。”
东方也有些疑惑,可毕竟沉稳些,左右都摸进来了,便也不着急走:“难说,这院子不一定也照着他的心意打扮,先等等,再看看吧。”
莲蓬点点头,从衣襟中摸出两条土黄色的帕子,递过一条给东方:“蒙上吧,我刚从柴房顺来的,若是被人瞧见了脸,估计就麻烦了。”
东方自然不矫情,三两下系上,又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声些,我先走前边,你看情况跟上来。”
正常情况下莲蓬是不愿意伤人的,故而二人避过了巡查的小卫队,来往的守夜仆役,又敲昏了假山后驻扎的高手,莲蓬手脚轻灵,挥拳踢腿无声无息,二人走的也不费劲儿,不到半柱香,便摸进了最里边儿的小堂房。
莲蓬捅捅东方的腰侧,提醒道:“这屋子里有人呢,就是我方才听到的那个,不大会武功,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也不知是做什么。”
东方不理他,迳自轻手轻脚去推开周围那些没人的房间,跃进屋查探一番又出来。
“都不是。”
莲蓬将目光锁定在那唯一呆着人的房间,有些纠结:“那就只能是这里了?那糟糕了,那人正对着大门坐,我们一进屋必然被他发现,他若是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那周围的侍卫们就都惊动了,我们现在走得太远,被人发现了,出去就困难了。”
莲蓬打起退堂鼓:“要不……我们就先走吧,这书房里也不一定有货,你想知道祖坟,应该到他们祠堂里探听,到书房……行不通吧。”
东方皱着眉有些苦恼:“没用的,白族人的祠堂里从不供奉族谱,那里面只有一堆木牌,什么也找不到。教里来的信件上说,之前有安插探子进镇南王府,镇南王府守备虽说松懈,可有两个地方一直看守的严密。”
他斜眼看到莲蓬认真倾听的模样,心情又有些好起来:“一个是镇南王的寝殿,一个便是这世子的小院。寻常武林中人大多不来打扰,可若是院子里的下人想进这书房打扫,可是要被院门口方才被你打昏的那个瘦子里外搜身的。”
莲蓬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这样说来,他们倒是有可能将族谱放到书房咯?那算了我们还是进去吧,要不上屋顶?掀开瓦片看看情况。”
东方笑:“上去又怎么?里头有人你不是早便知道了么?”
莲蓬理所当然地撅嘴道:“可里面是谁我不清楚啊,我带了迷香了,上屋顶瞧一眼,就把他熏晕,保管不出问题。”
东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莲蓬的脑瓜,然后自己轻轻跳到书房侧面的一个纸窗下,朝他招了招手。
莲蓬乖乖地过去蹲下,东方提着他耳朵轻轻道:“这纱窗正对里屋,你若是好奇,也可以从这儿看。”
莲蓬恍然大悟一般,朝东方点了点头,便伸舌头舔湿自己的手指,探破了窗户纸眯眼看起来。
东方微张着嘴,有些迷惘地看着莲蓬的后背。
那微红湿滑的舌尖探出时便叫他有些僵硬,舌尖细细舔弄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总有股难言而喻的情欲味道。
东方心里一惊,恨不能狠狠甩自己两巴掌。
想到哪儿去了!
莲蓬忽然转头——
“你不是说段长德大概不在的么?”
东方尚有些没反应过来,又想起方才在前院时两个女婢的对话。
世子妃出现在那种场合,世子在那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东方遂点点头。
莲蓬鄙夷的看他一眼,鼻孔险些翘到天上:“瞎猜呢吧!他在里头好好的呢,傻了吧唧地盯着蜡烛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东方皱眉,示意莲蓬让个位置,自己凑上去一看,果然如同莲蓬所说。
许是在自己家中,段长德的衣着并没有上回相见时那么稀奇古怪,只是着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衫,披头散发的侧对着自己这边,孤零零地坐在只点了一盏烛火的书房内,脸色似有癫狂,晦暗不明。
他对着烛光神志不清一般的喃喃自语,时而说累了自己倒杯茶叹个气,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很敏感,一下感觉到这边的视线,皱着眉偏头看向东方的位置。
东方急忙躲开,拉着莲蓬三两下奔到不远的立柱之后,小心的躲好。
东方皱着眉有些出神。
莲蓬探头朝后看一眼,果然见到段长德不一会儿便从正门推了门出来,绕着书房走了好一会儿,没发现有人,才满脸阴沉地回去继续发神经。
东方与莲蓬便趁着他出来的时机偷偷摸进了书房。
第18章
段长德进屋掩上门,丝毫不见上回在赌坊里遇见时的臭屁与自傲,眼睛半睁半眯,垂着头挤出了双下巴,面色也是蜡黄蜡黄,天黑,看着更是恐怖。
东方和莲蓬挤在距离书桌不远的百宝柜后,透着柜子里的各种细小木格,能清楚看到段长德的一举一动以及面部表情。
莲蓬拉了拉东方的衣摆,嘴唇不动,细细小小的气音顺着内力传向东方:“段长德怎么变得那么丑了。”
东方不会传音入耳,不好开口,也只得扶额惋叹:莲蓬思想总是与自己不同,这都想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