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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叶]东梅问雪 番外完结 (四下里)


然而,他终究只是顿了一顿,便转过身。
留住他脚步的,是塌上传来的细微响动。
西门吹雪迈出去的脚,就么,停下。
望过去,是阳光落在雪白床帐内的淡淡泽芒,还有,铺成滩的黑发。
男人的眼睛睁开,那双像缀着大片星辰样的,明寒的眼睛,氤氲着深褐色的水泽,就那么疏疏落落地,望进他的眸底。
鸦羽般的黑发湮没在白衣散乱中,淡薄的光线下,苍玉色的面容覆着层浅浅的金芒,而那寒星样的眼,却比阳光还要耀目。梦般缭绕着燃香青烟的室中,他有种慑人心魄的力量,高疏萧洁,皎冽如玉,白衣黑发,宛若仙尊。
风吹进半阖着的纱窗,带丝缕的海棠气息,在屋内慢慢弥散开来。
男人看着他,然后似乎想要从塌上起身,却在右手撑住床沿,脊背稍稍离开锦褥些许时,便略皱眉,喉中沉沉低哼声。
叶孤城只觉全身都传来阵阵隐隐的疼,凌厉而破碎,从颈部以下,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费力地想要坐起,只是样个动作,就有薄薄的汗泌出,凝在他玉色的额角。
清冽的冷梅气息拢上来。只手臂自他的后颈伸过,扶着他未曾受伤的左肩,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稳稳让他坐起身来。
他靠在床头,每呼吸下,都会牵扯到胸膛和腹部的伤口。伤处很深,很疼,但他只是静默地微微喘息片刻,便抬眼,朝着扶他起身的子,略略淡笑下。
几缕漆黑的发丝交错在叶孤城的脸侧,样的个笑容,狭长而些须上扬的眼角,就么印在西门吹雪眸中,于是原本冷寒的眼底,终于缓缓有温度弥漫开来。
尚含着丝喑哑的嗓音响起,低沉,重厚,却淳冽得有种不出的味道,茫茫地氤氲在室内。
“睡多久了。”人问,燎燥的咽喉让他轻咳下。
“一日一夜。”西门吹雪走到桌前倒水,拿着瓷盏回到床前,直接递到人淡白色的唇边。尽管在他昏迷时早已替他喂下不少的食水,但长久的饥饿和干渴造成的影响,并不会下消失。似是有些不习惯,叶孤城微扬眉,却也清楚自己确实连抬手都有些费力和疼痛,于是,便也顺从子的个举动,微启唇,让清凉的水入口,滋润干渴的喉咙。
西门吹雪默默将空杯放回桌上,然后转身出房门。不多时,他重新回到屋内,手中拿着碗简单的白粥。对于现在的叶孤城来,丰盛的给养并不适合他此时的身体,只有样清淡的流食,才是他最需要的。
仍是沉默地顺从。西门吹雪坐在塌沿,执匙,动作略显生疏,然而丝不苟,将盛着温热米粥的白瓷汤匙次次地,缓缓递到人唇边。叶孤城敛着眼角,默默喝下小半碗,然后费力地抬起手,握住西门吹雪手中端着的瓷碗碗沿。
男人的目光平静,但西门吹雪完全看得懂里面包含着的意思,于是他慢慢放开手,任由人明显有些吃力地将碗端在左掌心,右手执匙,缓缓把粥水送入口中。只是几下,他的额上便渗几细细的薄汗,眉峰也因疼痛而微微蹙起。
西门吹雪静静看他,没有出手帮忙,也没有阻止。是出于对他的尊重,对于这样一个孤镌刚傲的人的尊重。并非是无谓的执拗,而是作为眼前这个男子,骨髓里不可磨灭的自尊和坚持。
碗粥终于喝尽。男人的鬓间已略略汗湿,西门吹雪将空碗放到边,低沉声音,道:“要躺一阵?”
叶孤城靠着床头,淡淡道:“还是坐时罢。”他眯眼,看向窗外,过了一阵,忽然道:“外面的海棠何时开的,我竟不知。”
西门吹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每一季,自然会重开。”
叶孤城淡淡笑:“是了,每季,总是会重新开的。”他低低敛眉眼,“总有新的,新的季,新的年……”
他笑笑。就如那花儿所愿,让它开在最美的季节里,然后荼靡尽谢,随着风逝去,不留丝毫在看花人的记忆里。
它在最美丽的时刻绽放,他看过它最美丽的花期,他们,都没有遗憾。
微微淡笑,他低声道:“西门,把窗都开罢,南海的春光,向来很好。”
窗外,花开满庭,廊院绕芳。


卷八 轻寒细雨情何限,为君沉醉又何妨

第109章 阳春白雪
这日,气比往常格外好上几分,管家便吩咐下人,端张紫藤靠塌置于庭内棵木荷树下,上面铺玉色的软褥,又掇上两只锦袱倚垫。
城主府的切都已恢复原样,府中所有下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及任何有关于那个人的话来。尽管人什么也没有,但每个人都知道,那个刚刚成为白云城主人的年轻子,已经永远留在坍塌的陵墓之下……
管家接过已空的药盅放在旁的小几上,然后垂手立在边。人盖件白缎织银纹的披风,半躺在朱紫色的矮榻上,头长发披散着,穿着袭雪白的绸衣,衣角长长地自塌间曳下来,几乎垂在地上。
“这里也不必留下伺候,府中还有诸多事宜,你且自去料理罢。”叶孤城靠在倚垫上,半阖眼淡淡道。狭长的右眸梢角曾在墓中被箭矢斜斜划过,如今留下条淡红色的细痕,竟是消除不去,沿着眼角纹路走势略略向上,直欲插进鬓发之间,却不仅未曾有损他的相貌,反是添上几分奇异的慵然清狷气息。
旁陆小凤笑道:“是,这里还有我们几个,总能伺候得叶大城主,只管放心就是。”
管家也笑,道:“那便有劳各位。”施礼,径自下去。
花满楼轻摇纸扇,微微笑道:“听城主吐息音色,将养些时日,应是大好了。”
叶孤城略略振眉:“已有几分力道……再过得一阵,便也无碍。”
陆小凤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伤得极重,还是多养一些时日才是。”
叶孤城挑眉,唇角些须现出松融的痕迹。他早已从管家口中得知,在他陷于地陵中的几日,外面都发生什么事情。与样的朋友们之间,不需要多多言,也只个若有若无的淡笑,便已足够。
而那个人,那个人……
“师父,刚才们使的套‘回风剑’,师兄可没胜得过呢!”花玉辰头汗,提着长剑便朝边走来。
世子随在他身后同过来,笑道:“师父今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更好上几分。”
叶孤城将腿往塌内略移,让尚自仍喘着粗气的花玉辰坐在脚边,对世子道:“昨晚管家南王府有家信传来,嘱我回府。要何时启程。”
世子头:“徒弟正是为此,特来向师父辞行。原本师父伤势未愈,理应随身侍奉汤药,怎奈府中有事,只得先行返回中原,今日便要动身。”
叶孤城双眼睛半睁半闭,道:“既如此,你便去罢。”
世子行礼,道:“师父好生休养身体,勖膺告辞。”
男人迤俪的黑发铺在玉色的锦褥上,半阖着的浓密眼睫下,潋滟着整个南海的波光。青年控制着想将他狠狠拥住,疯狂啃咬吻吮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最后看眼有如染着霜雪,清贵傲岸的面容,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无论怎样,他毕竟,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花玉辰坐在塌沿,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汗水,边接过花满楼递来的茶,饮而尽。陆小凤打趣道:“和师父学段时间的武艺,的剑法可有长进?”
花玉辰扬眉道:“自然是--”他忽地停口不语,眼睛盯着庭外处,露出丝局促神色。
身冰雪般白衣的人缓缓朝边走来,周身与往常样,隐约散发着贯寒冽的气息。塌上叶孤城淡淡道:“做什么。”花玉辰小声嘟哝着:“早上,在院外看见他练剑……”
陆小凤抚掌笑道:“好小子,西门吹雪练剑也敢偷看!连认识他么多年,也没见过。”
花满楼讶道:“辰儿--”
花玉辰急道:“又不是偷看,只是正好路过……还什么都没看清,他就收剑……”
少年正急着分辩,人已走到边,在把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他穿着件白色的春衫, 两道乌黑如墨的眉好似便要振翅飞出,神色冷峻傲厉,五官镌肃。
陆小凤以手支额,笑道:“小子正因为早上看见练剑而害怕,看来以后谁家有孩子,若不听话,只要搬出的名字来,想必就能镇住。”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旁花玉辰的脸已经红,只得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叶孤城亦略微挑唇。此时恰好阵风过,几朵浅白的木荷花盏飘飘自树上荡下,最终轻柔地落向地面。有几朵停在塌上,驻于人的衣间,花玉辰伸手捡起,就有清浅的香气静静在指缝内弥散开来。
时当午后,日头偏转,几缕阳光从树枝叶丛间洒下,正好照在叶孤城脸上。他轻眯眼,微动动身,换个姿势半靠在塌上,避开有些刺目的光线。样动,长长的黑发便从塌上泻下,直拖到地面上,迤逦已极。
旁边西门吹雪默不作声,伸出右手从地上掬起发丝,重新放回矮塌。那头发冰凉滑顺,没有任何热度,但他只觉就像握起捧暗沉的火焰,在指尖缠绕燃烧。
举动他做得自然已极,且在旁人看来,凭他二人过命的交情,又皆为子,样个小小动作倒也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连叶孤城也只兀自微敛眸,有些似睡非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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