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喜习剑,于是有一日,男人将那把玉色长剑递与他,眼底,隐隐有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
又一日,他无意间看到男人手内托着枚团龙吞珠佩玉,便随口问起。男人淡淡应道:“祖上所传,只可送于一人。”
他方有些疑惑,那玉便已被放于他掌中。男人按着他的手,继续道:“此物只可送于,心系之人。”
……
那一年,桃花开得炫极。
……
当他跪在脸色铁青的父亲面前时,心里并不很慌乱,亦无畏惧,因为他心底,有那白衣黑发的男子,和那一树开得,摄魂夺魄的桃花。
可到最后,他输了。
从祠堂出来的时候,青年的脸色是苍白的,就像头顶那轮,惨白的月。
他是孝子。
他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
楚家的血脉,还需要他来延续。
谁也不能容忍他犯下这样的错误,谁也不能容许他跟随一个男人远赴海外,弃家舍业。
所以他可以挨了整整五十鞭,打断了两根粗厚的契板,也硬抗着没有吭出一声,但当父亲在他面前声泪俱下,直至吐血晕厥时,他终于,认输了。
男人站在一树桃花下,白衣,黑发,琥珀色的眼底,有淡淡的暖意。
他是在等他的。
--他等到了,然而却在下一刻,失去了。
那晚自己对男人说过了些什么,楚沲南完全不记得分毫。他只知道,男人离开树下的前一刻,面上的神情,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青年才倚着那棵桃树,放声大笑。
--原来,逼着自己说谎的感觉,竟是这么,疼。
……
男人回了南海。
他走的那天,青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不去送他。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船渐渐近了。男人面朝着海,忽淡淡道:“我最后,问你一回--”
他转身,发如鸦羽,衣胜白雪,一双深褐的眼,似一潭不见底的渊,只一字一句道:“你,可愿随我,回南海。”
青年的面上平静无波,道:“叶城主,请回。”
手指却已在身后攥得,几欲折断。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终于道:“好。”
青年自袖中取出一样物事:“城主祖传之物,在下不敢自专,今日,物归原主。”
男人看着掌中那枚玉,半晌,一字一字道:“人既已断,又何必留有此玉。”手上一合,一声脆响,登时,物我两分。
青年只知心底也有什么随着那声响,断了。
海船已近。男人一振衣摆,白袍墨发间,送出一句淡淡话语:“自此,誓死不见。”
就这么远去。
就这么,离别。
誓死不见啊……青年想,然后,失声大笑。
最后,失声痛哭。
那一年的桃花开的最好,谢得,也最快。
其后仍是年年开花,却再也没有,当年那样好。
后来他娶妻,生子,耳边再也不闻男人的消息,就仿佛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桃花般迷眩的梦境……
只有他自己知道,男人的扳指,长剑,被藏在最隐秘的所在,连他自己,都从不会去看上一眼……
--不能看。
--不敢看。
后来有一天,那人,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庄里正为他刚出生的孙儿摆满月酒。于是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到,向来极少饮酒的家主,在当日,喝得酩酊大醉。
三代单传,楚家有后,老爷是太高兴了。下人们想。
只有他自己知道,第二日他独自在书房中醒来时,案上,摊着一轴墨迹方干的画卷。
画中人面容孤峻,神色疏罔,白衣孑立,墨发似渊。
--一如当年。
……
大夫告辞之后,他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那枚扳指,看着那温润光洁的表面,微微一笑。
[以此,白云城上下,可为你任行一事。]
任行一事啊……他想。
男人的话仿佛仍响在耳边。[自此,誓死不见。]
他淡笑。
既然如此,那就,见上一面罢。
……
盒中,那枚玉静静躺着,断开的茬口处,早已被细细粘好。
于是在那一刻,他终于,老泪纵横。
--那人终究原谅了他,也终究,不曾忘记过他。
……
他问身旁酷似他当年模样的青年,是否怨过自己,让他前往南海?
--就遇见了,那同样白衣黑发的人……
青年沉默半晌,然后微笑。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是了,青年是不悔的。
--他自己,又何尝后悔过?
……
后来在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桃花盛放,一如当年。
他远远看到,在一棵开得最好的桃树下,有人白衣黑发,容颜疏峻,一双琥珀色的眼底,映出漫天,飞花如雨……
然后,那人遥遥朝他伸出手,长身玉立,萧铎轩寞,一字一句地道:“你,可愿随我,回南海?”
他静静而立,良久,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好。”
第341章 恶搞番外:小男人
话说,前一阵忽然看到一个文,是讲如果一对CP中的一个忽然变成5cm大的话,会是什么样子……于是,我萌鸟——又于是,就有此文新鲜出炉……
----我是杯具正式开始的分界线----
今日天气很好,太子府和往常一样,迎来了一天之中的清晨。
深褐色的双目和漆黑的眼睛沉默对视着,室内静得吓人。
良久,长长的眉蹙起,刚练完剑回到房中的太子爷终于打破了眼前诡异的寂静气氛,开口道:“西门,我记得你说过,此次回教中,约要一月左右……眼下,似是只有半月……”
白衣的男人腰悬长剑,面容冷峻而孤寒,负手应道:“然。”
“那为何,提前回来?”
白衣如雪的剑客微微皱眉:“不知道。”
太子殿下深深打量了眼前人很久,半晌,才叹息一下,道:“你提前回来倒也很好……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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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看着桌上一寸(5cm)来高的人。
两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确实是西门吹雪。
熟悉的白衣黑发,熟悉的剑,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冷峻神情,……
一切的一切,如假包换。
--虽然,小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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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沐浴过后,坐在桌前,看着站在上面的男人。
西门吹雪和他一样,向来喜洁,所以他每天也要沐浴。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叶孤城要到哪里去找那么小的浴桶,给他用来洗澡?
太子殿下微微凝眉,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只杯子。
西门吹雪皱眉,看着眼前排成一溜儿的玛瑙杯,翡翠杯,白玉杯,水晶杯……
窗外似乎有乌鸦飞过。
“西门,你要哪一个?”叶孤城问,手边放着一把装了热水的银壶。
用整块白玉挖凿而成的浴桶,天下间大概只有一人能够享用。
西门吹雪泡在热水里,叶孤城用手捏了一小撮干梅花燥制的香料,洒在白玉酒杯……不对,是浴桶当中。
很……奇怪的感觉。叶孤城想,伸出食指摸了摸男人浸湿的头发,西门吹雪抬起头,“叶?”
“要不要加热水?”太子殿下收回手,微微一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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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太子,三天一次的朝会总是要去的。
一群侍女替太子殿下穿上了一层层繁琐而华贵的朝服,戴好冠冕,等到里里外外都一丝不苟地整理妥当之后,已经用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叶孤城正要出门上朝,肩头却忽有什么东西停在上面,微微侧过头:“西门?”
白衣的男子负手立在他的肩上,脚下踩着一道九龙捧日的绣纹。
太子垂目而笑。
两个人上朝……也好。
大殿内,一群人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争执了半天,几个七老八十的老臣颤巍巍地摇头晃脑,引经据典地‘子曰’‘圣人云’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眼看着已经有三四个年轻些的大臣在口沫四溅中暗地里舒拳捋袖,大有不顾斯文,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见的趋势,高高坐在龙椅上的景帝十分隐蔽地抽了抽嘴角,用力咳了一声,暂时结束了眼前经常性上演的一幕。
叶孤城立在朝臣队伍最前方,神情平静,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对大殿内发生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整齐垂下的鬓发间,隐约能够看见一角白衣,剑神长身静立在太子肩头,看着周围的景象,眉峰微不可察地叠起。
他的叶……真的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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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胃口?”
叶孤城放下筷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