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婚姻很无所谓,长辈牵线,和母亲相处一段时日之后也颇为满意,便结了婚,婚后一年,他便顺理成章的出生了。
在他三岁之前,一切都十分美好,父亲从来都是个冷清的性子,即便事务繁忙,也会在回家的时候多抽点时间陪陪自己,母亲更是对自己疼爱异常。看到小小的团子搂着父母笑得开心的一幕,吴言有些淡淡的怅然,他都快要忘记了,原来他也曾这样被父母疼爱的日子啊……
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母亲其实是个一心只有父亲的女人,她的世界里恐怕是只有爱情吧,对自己更多的是对父亲的爱屋及乌。若不是后来,若不是她的疑心病没有这么重,若不是父亲从来懒得解释,事情大概就不会那样发展,那么他也还会是那个父宠母爱的幸福小鬼吧……
父亲向来洁身自好,从来避免和异性多加接触,这是母亲感到最幸福的地方,但也正是往日父亲这样连逢场作戏都不屑的性格才会使得母亲的偏执从来不为人所知。
那一日父亲回来,笑得温柔的母亲拉着自己站在门口,像往常一样和父亲拥抱,站在一旁的自己很清楚的看到,母亲的脸色变了。
她从父亲身上嗅到了女人的香水味……
这对一向洁身自好的父亲来说,当真是头一回,但母亲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好像那只是他的错觉,她笑着和父亲说话,第一次,她没有主动将自己拉到怀里,因为她的心思都放在了父亲身上,已经没精力去在乎他了。
后来,在母亲的一次次试探和打听之下,她确定父亲在外面有了新欢,她开始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只知道抱着自己哭,边哭边说父亲不要他们母子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母亲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了,在看到私家侦探拍摄的父亲和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一起的照片之后,他和父亲闹了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他始终是站在母亲这边的,面对泪眼朦胧的母亲,父亲神色淡淡,只说母亲无理取闹,说他们二人并非那种关系,要母亲不要多心。然后,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回了卧室,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母亲。
吴言看见小小的自己上前搂住母亲,却被母亲一手推开,跌坐在地上的自己茫然的看着母亲哭着上了楼,然后卧室就传来母亲激动的声音。
吴言已经记不清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了,左右是对父亲的不满和对母亲的心疼吧,或许还有些许的委屈?
接下来的一两年当真是鸡飞狗跳,母亲一改往日温柔似水的样子闹得不可开交,小小的自己缩在一旁看着父母的争吵,看着父亲往日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渐渐堆上了压抑,最后,他只留下一句,“早知你如今这样,当初就不该娶你”,然后摔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哭着追了出去,吴言看着小小的自己站在门边怔怔的望着父亲决然的背影和母亲瘦弱的肩膀,突然有些想笑,如今的他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多大感觉,即便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应该难过,但可惜的是,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只是冷静的,淡然的,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曾经的自己经历的一切。
如果说父亲的出轨对母亲来说是晴天霹雳,那么父亲的离开对母亲造成的影响却成了他的噩梦。
父亲离开后,母亲想方设法的要去见父亲,可父亲根本不见,母亲根本不敢去公司闹,再说父亲旗下公司这么多,她也不知道父亲在哪,最后父亲更是直接出了国,母亲彻底失去了父亲的联系,然后……然后她真的疯了……
她将这一切都怪在了自己的身上,打骂成了家常便饭,怨自己不能将父亲留住,他从一开始对母亲的心疼到后来的恐惧乃至怨恨,母亲将父亲的离开全怪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完全不能理解母亲的想法,他难道不是母亲的孩子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母亲对自己施虐,看着小小的自己从哭喊到沉默,从反抗到逆来顺受,然后渐渐再无一丝生气,对上那双空洞的黑沉沉眸子,吴言的心情颇有些微妙,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有了轻微自闭的迹象,然后在母亲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的自闭越来越重,他不再会哭,不再会笑,就好像什么神经断掉一样,对一切情绪都再无法理解。
吴言看着小小的团子的眼睛,从里面读到了一丝疑惑,这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些什么?是在想母亲为什么会哭吗?仔细想来,那时的记忆留在他映像里的竟只剩下无边的疼痛,连恐惧都不再具有了啊……
父亲不在,母亲将佣人都赶走了,诺大的房子就只剩下他们俩,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受到这么久的虐待却没人阻止的原因,其实他们家也没几个佣人,因为曾经的母亲追求家的温馨,家中很多事情都是母亲亲自去做的,比如做饭,比如打理花园。父亲走后没有管过自己也是因为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吧。
吴言早就过了怨恨父母的阶段,因为他根本就已经不在乎了,母亲天天发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根本没什么心思做饭,要么是草草煮点东西,要么是叫外卖,根本懒得管自己,顶多是要自己不被饿死,说起来他竟然没病没灾的撑了下去,不知道是说他走运还是倒霉,毕竟若是他真的病倒了,被注意到之后可能就会脱离苦海了。最开始母亲还会以自己为借口要父亲回去,可惜父亲上过两次当之后就在也不管了,这也是为什么母亲会说自己没用的缘故。这一点也是母亲打骂自己时最常用的借口。
在母亲打累了之后,他就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该干嘛干嘛,看书,做饭,没菜了就打电话要佣人采买,到底还是他太年轻啊,哪怕在最开始他说一声,也不会弄到自闭的地步。父亲的双亲已经去世,母亲父母在国外,这也使得他其实很少和外面相处,但他也并非是被限制在家中的,母亲颇有一种病态的希望大家知道自己被虐待的心情,因为那样说不定可以将父亲引回来,可惜他在外面从来都表现得和平时一样,真蠢……
若是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父亲会回来,然后他们两个或是和好或是离婚,他就这样成为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富二代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但命运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在放学回来的路上被绑架了,然后一个见义勇为的女人看到呼救后也被顺手带上了,巧的是,那个女人,便是当初插足父母的“小三”,当然,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和这个女人并没有那种关系,这个女的是父亲好友的妻子,父亲的好友为救父亲而死,只留下一个已经怀孕的妻子,故此父亲才会出面照顾一二,却正好被母亲误会,然而他又不是个愿意解释的性子,然后误会越来越深,父母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莫名的破裂了。
有时吴言也觉得挺无语,他的父亲真心有点……罢了,不说了,反正这世上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他也没啥好说的,事情已经那样了。
总之那场绑架,女人为了救自己被绑匪杀害了,他还记得那个娇小的女人抱着他狂奔的场景,听说她还是jin xiao毕业的,在背后中了两qiang的情况下,她抱着自己逃了出来,然后放下自己,指了个方向要自己快跑,然后跑向另一个方向将绑匪引走。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画面便是女人的微笑的面容和那句,“你一定要活下去。”
在遮挡物底下目送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看着绑匪追过去,小时候的吴言难得有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女人都愿意为了保护他去死,而自己的母亲却一心只有父亲宁愿没有他这个儿子呢?
他永远没有忘记那句话,你一定要活下去……所以,哪怕后来他的自闭越来越严重,他也从没有起过轻生的念头,他的命,是另一个女人用生命换来的,不属于他。
他顺着那女人指的路一直走着,翻过了一小座山,才见到大路,那已经离他的家很远了,他先是被送到了警察局,由于身上没有留任何表示身份的东西,衣服也被绑匪换成了普通牌子,警察局的人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伤痕,见自己不说话,以为是被家人虐待离家出走,草草寻了下家人无果,他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有趣的是,一年后,孤儿院来了个孩子,他知道那是那女人的儿子,不仅仅是名字的缘故,长相也有一两分相似,最主要的是,他的直觉。后来他主动留意过大人们闲聊时提到过的那孩子的身份,再加上那孩子的资料上有父母姓名,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
然后他就有意无意的接近那个孩子,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才成了孤儿,处于一种微妙的心理状态,他对这个孩子颇为照顾,然后,那孩子就成了他的小尾巴,形影不离。
然后小学,初中,高中……他们相伴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其实他一直知道,在自己到了孤儿院之后,父亲就始终关注着自己,他并不想回去,回去后又要面对母亲,他已经厌烦了。父亲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没有要带他回去的意思。在孤儿院的日子里,他的身边只有那个孩子勉强算做他的朋友,哦,也不算朋友,那孩子每次都是叫他哥哥,所以他们之间算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