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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借尸还魂 完结+番外 (总有刁民想害朕)


  五年,三本。
  这五年来梅长苏一共进宫见过他三次,其中一次是来和他说要去琅琊山休养。他虽然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但也不能强留——何况那天下第一奇毒虽说被冰续丹解了,可他多年病骨支离,早已元气大伤,是该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去好生休息的。
  当然并不是说这五年他们就只见过三次。梅长苏不肯入宫来见他,但只要他人在金陵,自己却总是忍不住要偷溜出宫去苏宅的。
  这大概也正是上一次梅长苏入京,只停留了三天的缘故吧?
  上一次至今已快两年,他们音书两绝,他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是从蒙挚口中听来——他身子大有起色,他回到了廊州,江左盟又做了一件什么大事,江湖第一大帮的威势更甚,而他们的宗主明明身无半分武艺,却已隐隐然成为中原武林领袖……
  可是这些豪情快意和热闹,都跟他萧景琰无关。
  正如他每日面对的前朝后宫的桩桩件件,也跟梅长苏无关。
  他们之间的关联已经少到可怜,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在江湖之远,而他心底那不知所起的荒唐情愫,就像此刻他手边这些裹在层层绸布中的茶盏残骸一般——再怎么珍而重之的收藏,也不过是一堆见不得人的碎片罢了。
  萧景琰自嘲地笑着起身,捧起那木匣准备放到寝殿最里的多宝格上,刚刚退出去的高湛忽然脚步匆匆地进来了,双手奉上一封请见奏折,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启禀皇上,客卿苏哲苏先生,在宫门外求见。”
  手中的木匣险些落地,他都顾不得去探究梅长苏来了,高湛高兴个什么。将木匣朝旁边一放,一把抓过折子展开,熟悉俊逸的字迹跃入眼帘,刚才的所有的沉郁低落一扫而空,兴冲冲地反复看了几遍,才如获至宝般收入怀中,吩咐高湛:“快请,传肩撵去,好生将先生迎到……”说到这顿了一顿,想到以那人恪守礼节又诸多顾虑的做派,多半不愿意在皇帝的寝殿见驾,于是临时改口道:“迎到上书房。”随即整了整衣襟:“摆驾。”
  摆驾到哪里自不必说,高湛含笑应了出去吩咐,心道这真是上天垂怜——陛下为了那个茶盏正不痛快,可巧天下第一个能让他龙心大悦的人就来了。
  萧景琰先到了书房,抬着梅长苏的肩撵才到。
  一个连臣子都算不上的客卿求见,君主却先到了候着,这份殊荣恩宠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了。
  萧景琰明知梅长苏对此定然又有话说,却克制不住心中那股雀跃之情——两年了啊!两年没见,他如今是什么模样?他简直恨不得肋生双翼,哪里还能慢慢摆足皇帝架子前来?
  书房门口脚步嘈杂,然后是通传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客卿苏哲——求见——”
  萧景琰按捺着心头的热血激荡,端方地坐在龙椅之上,沉声说了句“宣”。
  不过须臾之间,萧景琰却觉得过了很久,久到他一口气憋着都因为窒息而脑袋微微发昏了,才看到那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小口小口地呼吸,心想他的气色比上次相见又好了许多,人也不那么单薄得像张纸片一样了,看来这两年确是在好好休养……这就好,这就好。
  沉住气看他跪下叩首行礼,然后才尽可能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说:“爱卿请起。”接着吩咐旁边伺候的人给先生上茶,要上好的武夷茶。
  待到多余的人都退下后,他才得卸了枷锁般松一口气,快步从御座走下,压抑着喜悦之情唤了声“小殊”。
  梅长苏微微叹息,低声道:“陛下,臣如今只是梅长苏,还请慎言……”
  萧景琰一怔,随即点头:“哦……我一时忘了。下次必不再犯。”
  梅长苏苦笑:“陛下怎么又跟臣你你我我起来了?”说罢转头看了看门外,确定无人才轻声道:“陛下国君之尊,在此等候一个客卿,传出去成何体统?望陛下今后三思而后行。”
  萧景琰微微一滞:“是我思虑不周。可是此处无人,你定要跟我这般客套吗?”
  梅长苏似乎很无奈:“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废。”
  萧景琰心头一痛——你我就只剩下君臣之分了么?可是这话却问不出口,因为问了,梅长苏又不知会多想些什么(也许并不是多想),下次再见,间隔怕就不止两年了。
  可是要他在梅长苏面前自称“朕”,却是他死都不愿的——那人已经一口一个“臣”,他若再自称“朕”,那他们之间这条鸿沟,就永世无法逾越了。
  “你这次到金陵,怎地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他生硬地转了话题。梅长苏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陛下日理万机,怎能拿此等小事相扰?”
  [你来金陵,怎会是小事?]
  “这次准备待几天呢?”
  “江左事忙,怕是也只能待两三天。”梅长苏边说边觑着萧景琰的脸色,见他目中流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脸上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心软,今天入宫的目的便说不出口了。
  ——两年不见,他还是这个样子,恐怕这皇帝也做的不是很开心吧?也难怪,别人做皇帝,极权在握,三宫六院,何等快意?可这水牛却至今连皇后都没立……想起蒙挚说的“皇上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的评语,便觉得有些心疼——他自然知道,“和从前没两样”的“从前”,指的是那孤愤难平的十三年,而不是阳光灿烂的少年时。
  而梅长苏却不能劝说一句,不能问一句“何必如此自苦?”
  因为这样明知故问,故作无辜,就太残忍了。
  最终这一场上书房的会面只限于两人客套而疏离地寒暄,最后梅长苏告退时,萧景琰忍不住说道:“那明日……”
  梅长苏看着他眼中的殷切,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说道:“臣不便每日入宫……陛下若要私服出来,请千万叫蒙大统领和列副统领点好人手保护——除此之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景琰的双眼瞬间一亮,点头道:“这是自然!”
  看着他掩不住的喜悦,想到自己明日要对他说的话,梅长苏心中的不忍加深,低声又道:“臣带了些秋月白,记得陛下喜欢……还有给静姨的小小礼物,明日也一并麻烦陛下了。”
  [为何你能叫母亲静姨,却再不肯叫我一声‘景琰’?]
  萧景琰心中酸涩,脸上却挂着笑容:“不麻烦。我替你转交就是。”
  苏宅和两年前——乃至五年前都没什么区别。江左盟财雄势大,令出如山,由此可见一斑。
  黎纲在前恭敬的引路,一至庭院,萧景琰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等他的除了已在端正行礼的梅长苏,还有那个琅琊阁的少阁主,蔺晨。
  来时一路上的欢喜期待忽然消散了大半,想起这些年来每一次在苏宅见面,几乎总会看到这位少阁主的身影,就连蒙挚讲述的那些故事里,他也阴魂不散的时有出现。
  不用向谁求证也能断定,这些年梅长苏一直和他在一起,大概也是……形影不离?虽然明知蔺晨算是梅长苏的大夫,和从前那位晏大夫一样,陪在他身边照顾调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想——
  梅长苏在梅岭受伤中毒后,是这人陪在他身边治伤疗毒;梅长苏召集赤焰旧部建立江左盟着手雪冤复仇,他想必也出力良多,不然黎纲甄平一个二个何以都待他那么信赖亲厚?如今他们两人并辔江湖,只怕更是逍遥恣意……
  梅长苏是因为这样,才那么久不来京城,难得来了也待不住的吗?
  心底的酸涩仿佛一条露着毒牙的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盘旋而上,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那个表示礼貌的假笑。
  幸好蔺晨并没打算留下来碍他的眼,见他来了,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懒懒道:“贵客驾临,请恕蔺某佳人有约,就不作陪了。”
  萧景琰也潦草地拱手还礼:“少阁主不必客气,请自便。”
  梅长苏默然不语地看蔺晨近乎无礼的离开,径自引了萧景琰进屋坐下奉茶。萧景琰看着他脸色,却像有些不悦似的,联系刚才蔺晨的表现,难免生出“莫非他们吵架了”的猜测。只是这猜测半点都没能令他开心,倒像是被心里那条蛇一口咬在了喉咙上,连道谢的话都哽住了——梅长苏这样清冷的性子,能和他争执吵嘴,只能说明他们亲密得非同寻常……
  其实他猜得倒也没错,在他进来之前梅长苏和蔺晨确是在争执,只不过争执的起因却是他——
  “你既舍不得,又何必非要如此?”
  “谁说我舍不得?”
  “还用说?你脸上写着呢。从你昨天入宫……不,从你在廊州决定要来金陵和他道别那天开始,你脸上就写着‘舍不得’三个大字。若是舍得,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跑来道别?直接消失,从此永不相见就是了。”
  “哪里是专程来和他道别?你明知京城中最近似有滑族余孽异动……”
  “究竟是因为那些成不了气候的滑族女子,还是因为两年不见你挂念某人挂念得紧,这才寻个借口巴巴跑来和他见面,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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