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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借尸还魂 完结+番外 (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哪里知道,他家陛下眼望着窗外长街上的花灯和游人出神,自然是又想起了从前和林殊偷溜出府来凑热闹的事情。有一次林殊为一个摆摊的小贩出头,跟一群地痞流氓大打出手,他们俩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但鼻青脸肿也是免不了的。回去之后自然双双被禁足,一个挨揍,一个抄书,苦不堪言。
  当时觉得苦,后来想起却觉得,那是一生中最甜蜜美好的时光。可是现在,回忆中林殊的快乐单纯越鲜明耀眼,梅长苏的苦痛冰冷就越刺骨灼心。
  他不想去回忆,但总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词会在不经意间提醒他,然后那些回忆就倾泻而下,让他避无可避。
  但他甚至不敢用酒来麻痹。大半年前见了霓凰送来的书信那天,他喝了酒,做了梦。
  梦里长着梅长苏模样的林殊,单薄的站在雪地里,微微皱着眉头对他说:“景琰,霓凰要嫁给别人了。”他走过去抱住他,低头吻他的眉心,说:“没事的,你还有我。”“嗯。”梅长苏用鼻音回答,乖乖地伏在他怀里,仰着头任他亲吻,于是他欣喜若狂地又吻下去,这次吻得是那双苍白冰凉的嘴唇。可就在他爱念和欲望都炽热起来时,怀里的人忽然用力挣脱了开去,他惊愕地看着梅长苏用一种厌恶而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冷冰冰地说:“靖王殿下,你把苏某当成什么人了?”他慌了,伸手去拉他,“小殊,我……”他退开一步,语气依旧冰冷:“我还道殿下是正人君子,却原来对朋友兄弟藏着这般龌龊的心思。苏某看错人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他想追上去,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的腿不能移动,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梅长苏的背影隐没在雪中时他挣扎着醒了,浑身冷汗浸透衣服。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喝酒,因为怕酒精再一次揭开他那潜伏在思念下的丑陋欲念。
  只是似乎也没什么用罢了,萧景琰看看面前的酒杯,自嘲的笑笑,喝不喝酒,他都是夜夜梦魂惊怖。
  这时楼下一阵喧哗吵嚷声打断了他的思想,身旁的列战英已经一步抢到窗边,和他一起向下望去。
  楼下一个字画摊前,几个大汉围住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不住推搡喝骂。那书生被推得撞上了摊子,一时间字画纸扇笔墨等落了一地,那些大汉还不依不饶地要上前揪打,旁边顿时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把路都给堵了。
  萧景琰一皱眉头,道:“战英,下去看看。”
  列战英躬身答了个是,就直接从窗口飞身而下了。他倒不是故意显摆功夫,实在是闷得要死而有点迫不及待罢了。那几个大汉也不知道这位从天而降公子哥打扮的人是什么来头,就被他一阵拳打脚踢赶散了。萧景琰看着那些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跑远,列战英过去扶起那个书生,心里想着明天要叫人敲打下巡防营了,一边漠然转开了视线。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响,列战英出现在厢房门口,踌躇着喊了声“公子”,他身后却跟着刚才被打的书生。
  “公子,他非要上来亲自谢您,属下跟他说了不必的……”
  萧景琰摆摆手道:“没事,请进来吧。”列战英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他背后的人就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长发以同色的布带在头顶系了个髻,其余的披散在肩上。他逆着光立在那里,萧景琰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抬手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对自己行了个礼,心头不禁一阵恍惚。
  “多谢恩公仗义援手。”他说,他抬起头来。一张陌生的脸。
  萧景琰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望从何而来。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他近乎冷淡地回答。
  “对恩公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对在下而言却是关乎生计的大事。”对方似乎毫不介意他的无礼,缓步走进厢房,再次拱手,“在下苏伍,敢问恩公高姓?”
  萧景琰听到他姓苏就有点愣神,又想起自己和梅长苏的第一次见面,那人也是这般不卑不亢,温和从容,连语气都如此相像,一时竟怔住了没有回答。
  列战英在旁边咳了一声,“公子……”
  萧景琰回过神来,赶紧欠身还礼道:“恩公二字不敢当,在下姓……”他说到这突然停住,他压根没想过这次出来会和陌生人交谈,也自然没想过要取什么化名,情急之下瞥了站在一边的列战英一眼,冲口而出:“在下姓列。列战英。”
  这话一出列战英差点一头栽倒,心中庆幸:幸好刚才人家在楼下问我时我没说真名……
  苏伍——也就是自编自导了这一出的梅长苏——也不禁一脸错愕,心道你这化名取得也太随便了吧?在金陵冒充禁军统领完全不怕被当面拆穿吗?
  似是看出他脸上的惊愕之色,萧景琰有点心虚:“这位兄台,认识我?”
  梅长苏素来应变奇快,立刻又是拱手一礼,配合着脸色的惊讶神色道:“原来竟是列统领!果然名不虚传,小弟失敬!”
  这次轮到萧景琰讶然了:“兄台怎么会听过我的名字?”
  “列统领手握五万禁军,治军严谨,武艺高强,这金陵城中谁没听过您的威名?““哦?”萧景琰忍不住睨了列战英一眼,心道你小子还有这等名声?他本来不欲与陌生人多做纠缠,只想客气几句就打发了,但此刻不禁好奇心起,当下道:“兄台过奖。兄台若是无事,就请坐下来共饮一杯如何?”
  梅长苏苦笑道:“本来是有事的,但现下摊子都被人砸了,也就无事了。只是可惜了我那些字画。”说着坐了下来,“何况跟列统领共饮的机会,可不是常常都有的,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只好放一放了。”
  “说起来,苏兄如何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列统领有所不知,在下平时本是在这螺市街的转角处摆摊卖字的,今天想着元宵节人多,摆到这主街上来生意会更好。谁知那几个人过来便说我挤占了他们地盘,硬要我交租场子的钱。我心想这大路朝天,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地盘,不肯给,他们就动粗了。”
  “竟有这等事?明天倒要知会巡防营一声。”萧景琰说着看了看列战英,后者立即欠身应了个是。
  梅长苏拊掌笑道:“有列统领给我们做主,我们就放心了。在下代在这街上摆摊的各位,敬统领一杯。”
  萧景琰举杯饮了,道:“兄台刚才夸我治军严谨,我倒想请教,兄台不像是在朝之人,我禁军治军如何,你却如何得知?”
  梅长苏道:“在下平日摆摊的那处街角,还有一个茶摊,每日里在那喝茶聊天的人甚多,我也是听人议论的。”
  萧景琰微微一怔,他记得自己父皇在位之时,十分反感民间妄议朝政,还曾经重刑流放过几个名望素著的大儒。梅长苏瞧着他的脸色,缓缓道:“列统领可是觉得百姓不该妄议朝堂之事?”萧景琰刚要摇头,梅长苏却已自顾自地说下去:“在下倒认为,朝堂也是天下人的朝堂,上位者若不把天下人的评价听在耳里,放在心头,就不会懂的自省和约束,又如何能治理得好国家?”
  
  第6章
  
  梅长苏瞧着他的脸色,缓缓道:“列统领可是觉得百姓不该妄议朝堂之事?”萧景琰刚要摇头,梅长苏已自顾自地说下去:“在下倒认为,朝堂也是天下人的朝堂,上位者若不把天下人的评价听在耳里,放在心头,就不会懂的自省和约束,又如何能治理得好国家?”
  他这番话出口,萧景琰心头大震,忍不住蹭地站起身来,道:“你、你……”
  梅长苏做出惊讶的神色:“怎么?列统领认为我说得不对?”
  萧景琰定了定神,想到这观点本就是许多人都赞同的治国之道,梅长苏说得出,天下任何一个士子也说得出,眼前这人又不知自己真实身份,敢这样直言不讳更加不奇怪。只得慢慢坐下,讷讷道:“不、不是。那个……只是觉得兄台此言甚是、甚是精妙……”
  列战英却不知道梅长苏当年和自家主君的那番对话,见他一惊一乍地实在古怪,赶忙打岔道:“这位先生高论,像是有大学问的,怎么竟没考个功名?真是朝廷的损失。”
  梅长苏一笑,道:“王将军谬赞,哪里敢当。在下本是从北境逃难至此,捡得一条性命,现在只求闲散安稳,功名什么的,却是不想了。”
  萧景琰立刻有些动容:“兄台是从北边来的?听口音却像是金陵人士。
  “在下原是金陵人。只因家父年轻时屡试不中,心灰意懒之下举家迁去了北边。谁知三年前兵祸又起,全村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家父离乡多年,也甚是思念故园景色,我们就决定南下回金陵……”说到这里他低声叹息,“谁知路途艰辛,家父毕竟年事已高,没走到一半便病逝了。我只身南归,在途中又遭了盗匪,要不是被一队回京报捷的官兵所救,恐怕已经死在路旁了。”
  “回京报捷的官兵?不知为首的是谁?”列战英问道。
  梅长苏苦笑摇头:“我当时被盗匪砍了一刀,晕倒在路旁,醒来时已在城郊破庙中。听那里照顾难民的大夫如此说,至于是哪位将军救我一命,却是至今不知。如今结识了二位,倒要烦请替我打听打听,也好亲自去道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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