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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借尸还魂 完结+番外 (总有刁民想害朕)


  咳嗽一声,扭头四下看看,宫人们识得眼色,纷纷退了出去。萧景琰还未想好怎么开口,皇后已轻轻柔柔地道:“今日朝上之事,臣妾已有耳闻。陛下不必担心,后宫中人臣妾会严加约束,不让他们背后胡说,惊扰了苏先生。”
  萧景琰一听更是内疚,呐呐道:“多谢你……朕知道委屈了你,但……”
  柳氏淡淡一笑接口:“但情之所钟,身不由己,是么?”她笑着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道:“臣妾不觉得委屈。不能成为让皇上衷情的那个人,是臣妾没福分。只是自古这宫中的女子,又有几人能有这份福气呢?臣妾虽然愚钝,也知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她如此通情达理,萧景琰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你能体谅,朕很感激。”
  柳氏又是一笑:“体谅皇上原是臣妾的本分,陛下如此说,可折煞臣妾了。”
  朕有机会定会补偿你之类听起来像做买卖似的话萧景琰是说不出口的,柳氏也不再开口,两人于是静默无言地对坐了一会儿,萧景琰既觉得有些尴尬,心中又惦记着养居殿里那人,就想起身离去。
  谁知这时被强按在自己房中休息的萧玓听说父皇来了,觑着照看他的奶娘宫女不防,闯殿鸣冤来了。外面的宫人阻拦不及,被他直扑到天子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起来。
  “父皇——玓儿要出去玩——玓儿要找飞流哥哥——呜呜呜哇——”
  萧景琰当了人快三年的爹,却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手足无措的程度直追当日养居殿中的苏先生。
  皇后也吓了一跳,赶紧抱住儿子想将他拉开,一边低声呵斥:“玓儿不许胡闹!快放开你父皇!”
  寻常人家是严父慈母,在萧玓这倒是掉了个个儿,母后平时对他管教甚严,打手心罚站思过是常有的事,反而父皇虽然不常见到,每次见到总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斥责过他。最近还让他去养居殿,和天下第一了不起的飞流哥哥玩耍,所以在他小小的心目中,高大威严的父皇可比柔弱纤瘦的母后慈和多了。
  这次因为时气转换染了风寒,萧玓已被关在正阳宫中整整三天。他如今正是爱跑爱玩的年纪,又新交了飞流哥哥这个伙伴,真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已觉得天昏地暗,连皇祖母亲手做得酥饼都不香了。可皇祖母和母后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任凭他怎么撒娇求肯也不答应放他去养居殿玩。现在总算父皇驾临,萧玓觉得救星终于到了,又听得母亲语带怒意,哪肯轻易撒手,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紧抱着父亲的腿,嘴里颠来倒去地只是嚷要出去,要找飞流哥哥玩。
  萧景琰无奈摇头,俯身将他抱起来看着他哭得花猫似的小脸,笑道:“今天不叫飞牛哥哥了?”
  萧玓用手背抹抹眼睛,认真道:“是飞——流——哥哥。不可叫错。”
  萧景琰失笑,心道飞流在教他叫对自己名字这事上不知花了多少工夫。
  “嗯,玓儿说得对。可是飞流哥哥今天有事出宫去了,玓儿乖乖吃药休息,若明天不流鼻涕了,明天就能去找他玩,好吗?”
  柳氏在一旁着急:“皇上快别抱着他,风寒易染,病气过给您怎么好……”
  萧景琰一笑:“朕哪有那么娇弱了?”说着叫一旁的宫女拿来绢帕给萧玓擦脸,萧玓犹自抽抽搭搭,吸着鼻涕无比羡慕地道:“玓儿也想出宫去玩。”
  “等你长到飞流哥哥那么大,就能随便出宫去玩了。”
  萧景琰原是想着哄好了儿子就走,谁知平日乖巧的萧玓在病中格外难缠,并且像所有小孩子和小动物一样有着趋利避害的天生直觉,知道母后是怕父皇的,而父皇一走自己就要遭殃,所以壮起胆子缠住父亲,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柳氏在旁看着一国之君略带些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耐心的哄着儿子,忽然想起前朝皇子夺嫡的那些旧事……眼前这已是九五之尊的男人像玓儿这么大时,他的父皇是否也曾这样抱过他哄过他?
  但盼苏伍圣宠不衰,玓儿再不会多出其他兄弟,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人,终此一生都能保住这一份如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亲情。
  于是萧景琰终究没能走成,在正阳宫用了午膳,想到这个时候梅长苏该知道的多半都知道了,心中忐忑之余,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着急回去了。
  
  第41章
  
  如果在第一幕里边出现一把枪的话,那么在第三幕枪一定要响。——俄·契诃夫如果在第二十五章里出现一盒随手乱塞的脂膏的话,那么在第三十九章它一定会被错拿用上。——梁·萧景琰——
  时辰越晚,萧景琰心中越是没底,最后延挨到在正阳宫用了晚膳,柳氏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了,才起驾回养居殿去了。
  养居殿看起来一如往常,已到掌灯时分,殿外通道两旁灯笼被宫人次第点亮,远远看到敞开的殿门透出暖黄烛光。同烛光一起流泻出的还有铮铮淙淙的琴声,皇帝陛下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本来就缓慢的步伐——清平调啊……
  其实若是蔺少阁主在此,必然要指摘这琴声中大有洋洋洒洒之意,跟曲调中应有的清净平和相去甚远,倒像是要送新娘子上花轿。可惜大梁天子在音律一道上的造诣实在不高,他单能听出这个曲调叫做清平调,并且记得梅长苏曾经这是心绪不宁时用来静心的。
  心绪不宁。
  换言之就是非常生气。
  连这曲子都似乎比从前听到的快了一点,可见定然气得不轻。
  “咳,高湛,苏先生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侍立在殿门口的高公公立刻躬身趋前:“回皇上,先生起身后就在小亭中看书画画,过了未时才进的屋。先生不让人在旁伺候,所以他在屋中做什么老臣不知。晚膳说是没胃口,只喝了一碗汤,接着叫人进去点香,净了手就一直在抚琴。”
  气得连饭都没好好吃?萧景琰皱了皱眉头,又问:“飞流小公子呢?”
  “回皇上,蒙大统领先前派人送信来说,飞流小公子晚饭时饮了些酒,醉了,今晚就在他府上歇息,明日一早他再亲自送飞流小公子进宫。”
  萧景琰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庆幸飞流不在没人敢来打扰,正好可以关了门好好赔罪认错,还是该恼怒蒙挚不知轻重居然给飞流喝酒,这不是火上浇油的让小殊生气么?
  正在门口踯躅,却听琴声一颤,悠然而止。萧景琰这才举步跨过门槛,高湛瞥见皇上牙疼似的表情,赶紧悄悄摆手,把想跟进去伺候皇上更衣的小太监拦住,轻轻合上了殿门。
  梅长苏已迎到了离门一丈开外的地方,像往常一样举手行礼,语调平平:“参见皇上。”
  萧景琰看到他一脸漠然,心中更是打鼓,讪讪地唤了声:“小殊……”
  梅长苏也不理他,径自走回窗边坐下,萧景琰犹犹豫豫地跟了过去,就见他将一盏清水推到自己手边,说道:“皇上今日辛苦,先喝杯水吧。”
  萧景琰最怕他面无表情地叫自己“皇上”,“今日辛苦”什么的更像是在说反话,端起茶盏苦着脸又喊了声:“小殊……”
  梅长苏却不看他,垂眸翻着手里一本大约是琴谱的册子,随口闲话似的问道:“明日什么时辰?”
  萧景琰愕然:“什么什么时辰?”
  梅长苏瞥他一眼,道:“皇上替我跟众位大人定的七日之约,不是从明日开始?”
  萧景琰这才恍然大悟,继而不知所措,心里觉得即使他都知道了,自己还是该从头给他解释一遍才对。可搜肠刮肚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在满腹的话中翻出一句最朴实无华的:“你别生气……”
  梅长苏默然看了他片刻,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册子,道:“我没生气。”
  其实原本是有些气恼的,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千叮万嘱,他一点没听进耳去也就罢了,竟还反其道而行之,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群臣对自己不够瞩目似的。更别提连说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就定下了什么七日的赌约,想到接下来每天都要面对一群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大臣,输固然是不能输,赢了只怕也照样要被人说如此才华却自甘堕落,真是何苦来哉。
  可总有些别的情绪夹在怒气中,仿佛初春薄冰封住的溪流,蠢蠢欲动地撞开头顶那四平八稳的冰层,欢呼雀跃着朝前奔涌。此时再看到这头笨牛做错事的小孩般满脸忐忑,原先的那点怒气也仿佛溪流中的薄冰,一丝一缕的化于无形了。
  说到底,自己原也有不对之处,昨晚那些话太重太极端,反把他的牛脾气给激了出来。
  眼见萧景琰望向自己的目光还是有些迟疑,梅长苏无奈摇头,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我原该生气的。说你有情有义没脑子,你还真就什么都不考虑了?”
  萧景琰一直吊在半空的心这才稳稳地落回肚子里,放下茶盏嘟囔道:“你知道我的,热血一上冲,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梅长苏缓缓伸出手,覆在他手背上,叹道:“景琰……苏伍只是个我随口胡诌的名字,你为了个莫须有之人,连身后之名都不顾了,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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