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猪惋惜地啧啧两声。
“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啊。”
王胖子在旁边同仇敌忾地呸了一声。
“和珅那是丰绅殷德的老子,呸,老的和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害人!”
“先不管这些了,小师叔,既然那人的身份已经确定,安岩那边该如何是好?”
张天师摇着头说,“现在关键在于,他想带走安岩的目的究竟为何,若是……”
“不管那家伙到底想干嘛,也不能让他随便将安岩带走啊,何况他还差点杀死了神荼哎!怎么看都是危险人物。”江小猪说,转头看向神荼,“神荼,还是赶快把这事告诉安岩,让他小心吧,别再和那个人接触了。”
“不行。”神荼微微皱眉,“他在安岩身上下了咒,一旦在安岩面前提及与他相关的事,他那边就会立刻得知。”
“是啊,他对安岩有所图,似乎忌惮着什么,还暂时不会做什么,可一旦撕破了脸,他没了顾忌,那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
张天师看了神荼一眼,摇头叹息。
“偏偏小师叔你现在又……”
“所以说,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先让安岩待在家里别出去,更不能让他和那个白毛见面,再慢慢想解决的办法喽?”
“不,这尚且不够,安岩的郁垒之力还是初级阶段,灵气无法收敛,如果不用阵法封锁住灵气,很容易就会被那个人找到。”
张天师补充道。
“可是要怎么做?把安岩关在屋子又还要用阵法锁住他,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安岩那家伙倔起来谁都挡不住,用阵法锁住他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他肯定会气疯。”
江小猪摊手。
“偏偏又不能告诉他原因。”
“……我来做。”
“神荼?”
“小师叔,你可想好了,以安岩的性子,你若是毫无理由地将他封在阵法中,他必定会起疑查探个究竟,而一旦被他查到蛛丝马迹,那个人恐怕就会立刻得知。”
“我有办法。”
“哈?”
必须有一个理由,不能让安岩察觉到真相的,将其封锁在阵中的理由……
若那人是前代神荼,他必定已经察觉到安岩身上有轻微的神荼之力的事情,自然也猜得到沾染上神荼之力的原因。
如果那个人的目标真的是安岩,那么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挑拨安岩与他之间裂痕的最佳的把柄。
……而那个理由,已经足够……
更重要的是,这个理由必须连那个白发人也一起瞒过去,为了不让对方起疑。
这样的话,就算事情有了万一,他保不住安岩让那个人将安岩带走,但只要那个家伙觉得自己还没败露,安岩在那人身边暂时也是安全的。
江小猪死死地拧着眉,一脸纠结。神荼的轻描淡写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却又还想不太明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荼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总让他有些慌神,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在这边纠结着,那边王胖子又开了口,打断了他的思索。
“话说回来,那家伙想带走安岩,是不是也跟丰绅殷德还有贝希摩斯一样,想复活前代郁垒啊?”
张天师摇头。
“不可能,据史料记载,那位前代的状元已经被砍了头颅。一旦头身分离,精血流失,任何办法都不能保存住身体,只能任其腐烂,更别提复活了,作为馗道传人的前代神荼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江小猪挠了挠脑袋,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也许是我想太多,可是,他若不是想要借用郁垒之力,却还要追着安岩不放的话……”他说,“而且上次,魁星笔那么排斥我们这些人,就连神荼都打不破它的灵气罩,可偏偏安岩一抓,它就一点都不抵触,老老实实地让他抓……你们说,安岩会不会就是前代郁垒啊?魁星笔认识他,所以才只让安岩碰它?”
“说什么屁话,都说了前代郁垒被砍头了,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斩首示众的,两百多年过去,按照老张那说法,那什么状元郎恐怕骨头都已经烂掉了。”
“不不不,我那啥的意思是,你们看撒,不都是有转世这种说法哈,那啥魁星笔,神器有灵,就算转世了,它也认得自己的主人,所以才乖乖地让安岩拿,是不是?”
江小猪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这样看来哈,安岩就是前代郁垒,也就是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的转世?而且你们看,他一拿到魁星笔,那个前代神荼就追了过来,我觉得撒,那个魁星笔就是那个人故意放出来寻找安岩的东西。”
…………
……………………
夕阳西下,火红的阳光斜斜地铺在大地上,将那个坐在路边长凳上青年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
高大茂密的杨树下,安岩坐在树下的长条石凳上,低着头,凌乱的发垂下来,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此刻整个人都蔫蔫的,像是所有的生气都泄了出去。
“安岩。”
身边人的喊声让恍惚中的青年清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着一直安静地守在他身边的崖至,仰着头,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那映在夕阳里的笑脸怎么看都是勉强之极。
“抱歉,我发呆去了。”
他说,“给你添麻烦了,崖至,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安岩呆了一呆,忽然用力甩了甩头,像是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有办法的。”
他说,像是已经振作起了精神。
“……”
火红的夕阳映在男子如雪般的白发上,他微微低头,看着安岩,浅褐色的眼像是映入了莫名的情愫,线条硬朗的脸,在这一刻却是尽数柔化了下来。
他说,“要不要去我那里。”
“哈?”
安岩一愣,赶紧摇头。
“不用了,那件事已经很不好了,怎么还好给你添麻烦。”
而且我们两个其实本来也不怎么熟吧……
当然这句话安岩没说出来。
可是,就算他没说出来,崖至似乎也已经看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慢慢蹲下来,左膝压在地上,用一种单膝按地半蹲在安岩身前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他的视线能和坐在石凳上的安岩的眼平视。
他半蹲在安岩身前,一手按在地上,一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
“我们并非毫无瓜葛。”
崖至说,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越发显得低沉。
“安岩……不……”
他顿了一顿,慢慢地喊出另一个名字。
“哲辰。”
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最后一点余音仿佛都戴上了一丝不稳的颤音。
“我等了你,两百年。”
搭在右膝上的手,伸出来,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害怕一般,小心地握住了安岩放在腿上的左手的指尖。
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安岩,,映着火红夕阳而隐隐透出一点红光的浅褐色瞳孔深处仿佛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他仿佛在竭尽全力地压抑着从他身体深处汹涌而来的颤栗。
“我找了你,两百年。”
身体莫名无法动弹,安岩愣愣地和半跪在他身前的崖至那双泛着夕阳微红光泽的浅褐色的眼对视。
有许多说不出的东西从对方的目光里涌进来,涌进他的脑海。
那模糊的、却明显有着眼前这个人存在的记忆片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猛地抬起双手抓住头,闭紧眼,脑海深处像是在撕裂般的疼痛。
“崖………………”
【东飞劳伯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
【事已至此……我只愿你我在有生之年……再无相见之日。】
“…………睚……眦?”
青年死死抱着头挣扎了半晌之后含糊吐出的两个字让白发男子的眼瞬间亮了起来。
“是我!你想起来了吗?”
“……不知道……很模糊……头很疼……”
安岩死死地按着头,只觉得脑袋像是有无数的钢针深深地扎进去,疼得他视线都一阵阵地模糊了起来。
“疼……”
“别想,别想起来也好。”
“……啊?……”
“我等了两百年,这一次,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白发如雪,散落在男子线条坚毅的颊边,落下来,散落在肩上,像是撒了男子一身的雪白。
火红的夕阳却越发衬出那发的苍白。
浅褐色的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落进去的阴影之下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他伸出手,抚过身前青年耳后的发,然后,再一次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谁都不能。”
…………
……………………
十日前。
在发觉白发男子真正的身份之后,众人暂时散去。
江小猪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追上了神荼的脚步。
“神荼,你可别做什么蠢事啊,安岩那个家伙有时候很钻牛角尖的,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