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顿时愕然的立在原地。
本朝虽然不禁皇室之外的人穿黄色,但这人的衣裳颜色已接近明黄。面前的人的身份,除了宗室,不做他想。
那公子面带嫌弃地绕过他,直直向贾瑚走来。
“图南,没想到点了樊素的人是你?”
贾瑚抬头,也装作才认出来人,神色惊愕,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玉山!”
那被唤作玉山的,正是九皇子周肃。
他见贾瑚衣冠端正,神色淡漠,屋内也是一片整齐,不像是刚做完那事的样子,心下欢喜。
原来两皇子谋反,这周肃心惊胆战之余,又心中妄念死灰复燃,再不能全然无事地对贾瑚恶声恶气。自回京后,在周肃的有意接近下,两人日渐亲密。只是任他百般暗示,这贾瑚好似全然不懂,依然只把他当朋友。周肃只好改变政策,温水煮青蛙,慢慢让贾瑚爱上自己。
谁知这十来天,京中流言四起,都说荣国公世子被那小倌迷了心窍,连日流连在南风馆。周肃顿时按捺不住了,派人打听出贾瑚的行踪,便急急来这南风馆里守株待兔。
两人寒暄了片刻,分别坐下,贾瑚方问:“玉山今日怎么过来了?君子不夺人之爱,若是玉山想要樊素,尽管让他跟去。”
周肃今日,乃是特意为某人而来。听说他独爱青衣,便点了他。本以为这人会为了青衣来找他,没想到这人不愧是个薄情的,青衣被人点了,他便转身寻了樊素。
如今他又这样轻描淡写,仿若在这南风馆里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两人醉后迷情之事。
这样想的周肃,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一腔怨气。
他幽幽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图南的蓝颜知己可真多,周仁是一个,青衣又是一个。倒是我夺了图南所爱,先占了青衣,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这小表情幽怨的,贾瑚差点装不下去了。他咽下茶水,免得笑喷,又存心要加大剂量,好刺激刺激这人,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各得其爱,岂不正好?”
言下之意,竟是要和周肃交换床-伴。
好个鬼哟!
周肃心里不爽,奈何没立场。
他鼓起脸颊,恨恨的说:“可是樊素本郡王喜欢,青衣也舍不得让出!”
贾瑚笑着调侃:“樊素好口-技,青衣却无甚出奇之处。我将樊素让于你,玉山还不知足?”
樊、素、好、口、技!!!
周肃背后怒火熊熊燃烧.gif
他深毁自己来晚了,几乎是咬牙切词诘问,“难道图南兄试、过、了?!”
贾瑚笑得无辜,“当然试过了。我来这里,不久为这么?”又好奇的说,“玉山这是怎么了?“复又赧笑道,”虽然时间短了点,不过我憋的狠了,又受了刺激,情有可原。”话毕,还低声尴尬的补充:”咳咳,玉山可不要误会了。”
周肃深吸一口气,把颤抖的指尖往袖子里藏了藏。他本不是贾瑚的什么人,他长辈尚且不管,他又有什么立场?贾瑚还未娶妻,他连劝句应顾惜身子也不能!
趁贾瑚俯身去拿酒,无暇顾及其他,周肃狠狠剜了角落里的樊素一眼。
樊素抖了抖身子。
这两人,一个叫了他来,又只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个点名只要他,却连个好脸也不施舍,只跟里面的恩客说笑,半分不见在门外时的咄咄逼人。
真是两个怪人!
贾瑚手持酒壶,清亮的酒液在空中形成半座拱桥,琥珀色的液体在细腻象牙白的瓷杯衬映下,分外好看。
似乎是见着了这样赏心悦目的美景,他不由嘴角微翘。
两个杯子被分别放置在两人面前,周肃方撑起笑容,“怎么会呢?”他有多持久,周肃亲身经历过,岂会不知?
他闷声一杯而尽,无意间扫过房内摆设一眼,怔住了。
这南风馆里各个房间皆有自己的特♂色,周肃却惊讶的发现,这个房间,和他被……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周肃的目光扫过床铺、摇椅、桌子、窗户、以及架子上的一盒不起眼的东西,身体突然热了起来。片刻,瞥见樊素,又冷了。
不仅多余,还碍眼!
周肃回神,卡词了片刻,才问:“图南受了什么刺激?“
早在周肃不自在的动了动时,贾瑚便知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机。他不动声色,说了方才遇见秦侍讲的前因后果。
听贾瑚说完因由,周肃方问:“那人是谁?图南可想起来了?”
贾瑚摇头。
周肃遂道:“不干我们的事。休再提了。免得日后同僚不好相见。”
贾瑚点头。
见他含笑不语,只一点一摇,周肃忽地后悔了。他既是翰林新贵,又是天子近臣,何尝要他提点?别让人误以为他只会说教,把人推远了才好!
因此,周肃又补充道:“这一切你心里明白便好。“又说:”喝酒,喝酒!“
他刚欲抬手,却被贾瑚阻止了。贾瑚握住他的小臂,意有所指的劝道:“酒醉伤身,且鱼龙混杂,不比在家里清静,玉山还是谨慎为妙。”
周肃也想起那次便是喝酒误事,脸红了红,放下了酒樽。
话题完全被周肃拐跑了,贾瑚又回到原题,道:“樊素虽好,我也享受过了。既然玉山想要,那便让樊素随你去罢。”
周肃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图南割爱,我也不能太小气。我叫青衣过来吧。不过听说你跟青衣只喝酒,未免让令父担忧,不如图南随我去王府,我俩小酌几杯,岂不便宜?”
说完欲拉着贾瑚走。
贾瑚无奈,笑道:“玉山误会了。也罢,听说这馆里,和樊素齐名的杨柳也不错。‘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我耳闻已久。玉山若过意不去,我叫杨柳来伺候也是一样。至于去尊府小酌,改日有空,再约可否?”
竟是执意要今日办事。
周肃未免焦急上火了。
按理说,哪怕是家中贤妻,也不能叫丈夫不去外面玩。何况大周多契兄弟,不仅各自成婚,结契后,照样各处风流。
周肃虽吃醋,也明了自己无力阻止。只无意中贾瑚说了一嘴,从不曾和周仁以外的人好过,他不免有了奢望。听说他去了南风馆,周肃还别扭了好一阵子,今日才说服自己找上门来。
在挑剔了青衣脸没他好看,年纪比他大,琴棋书画也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直把人讽刺的实在忍不住了,才住了口。
没曾想青衣道,贾大人从来没碰过他,只是找他喝酒。
周肃从不怀疑看了南风馆老板是怎样毕恭毕敬对待他这个贵人后,青衣敢对他说谎。当时周肃心里像放了烟花一样,心花怒放。他假装贾瑚是为了自己。也许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呢?毕竟他从来没拒绝他的亲近不是?
孩子,乃真相了。
不过周肃不知,他真以为贾瑚要睡别人,十分不高兴的说:“本郡王好声好气邀请你,贾大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原是横行惯了的,这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又喝樊素,“叫人来把这个贱人拉出去!”
樊素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却找他做由头,让他白担了个“两男争一男”的名头。
宝宝真是躺着也中桥!
贾瑚沉下脸,“樊素送与殿下,恕下官不敢高攀殿下。”
周肃自知失言,他忙拉着贾瑚袖子低声下气赔罪:“图南,我俩相交已久,你也知晓我这人脾气不好。我方才说的话,你只把它当放屁,可别生气了!”
他脸有愧意,贾瑚素知他为人,他不过嘴上说的厉害,实际心软的很。何况有颜任性,这么个大美人拉着他的袖子赔(sa)罪(jiao),便也放缓了脸色,对他大吐苦水:“玉山,实是我就要说亲了,快活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想到从此只能守着嫡妻过日子,我这心里郁闷啊!”
周肃急了:“说亲?成婚就成婚呗,只守着嫡妻过日子是怎么回事?莫非贾国公不许?”
贾瑚遂道:“你不知道我的性子。我这人,说好听点,是痴情,洁身自好;说难听点,是冷心冷肺。当初周仁娶妻,我不顾他伤心欲绝,弃他而去,只劝他对妻子应一心一意。如今我也娶妻,自然不再招惹别人。”
周肃糊涂了,“这与周仁又有何干?”
贾瑚笑道:“与他无干!只在表明我的心迹罢了!”
又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等语说与他听。还把当初同赵易在回京城的船上的对话说了。
贾瑚笑道:“我若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屁放了,子明头一个要收拾我!他如今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又和成王殿下是近亲,我可不敢招惹他!”
赵易其人,周肃也听说过,和贾瑚交情极好。他们是好几年的至交,疏不间亲,周肃也不便在贾瑚面前说他坏话,只腹诽,赵易也不是什么好鸟,家里有娇妻美妾,外面还有个契兄弟。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样成为好友的。
赵易和贾瑚的交情尚且不提,只说周肃听了这一番话,悠然神往,又思及先前之语,问道:“这明明是神仙眷侣,你为何又说自己是冷心冷肺?若你是个无情的,那天下可就没有有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