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夫人见沈大人问起女儿的婚事,便笑着说:“贾夫人长子年纪渐长,贾夫人正说,要我们晴儿早些嫁过去呢。原和儿嫌人家年纪大了点,要我说,年纪大的才会疼人呢。只是我们晴儿才刚及笄,我心里还想着多留两年,故还未定下。”
沈大人松了口气,道:“我在外面听人说,那贾公子竟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若他只是玩玩也没甚关系,到底延续香火才是正事。只是他把个小倌往府里接了,又扬言非他不娶,恐怕不是什么良配。左右只两家私下里说了,无人知晓,你便拒了这门亲事吧。”
沈夫人大吃一惊,半晌才道:“这么个玉一样的人品,真是可惜了!”又不甘心说,“不过是个小倌,难道还能真不娶不成?他现在不过不懂事,若是晴儿嫁过去了,也许就收心了呢?实在我听说,他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本身又是侍讲,长得也不差,样样都好。当初贾夫人伸出了橄榄枝,我还不敢相信晴儿有这好福气!”
沈大人十分烦躁,“这儿女的婚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们晴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委屈了他?赵家的小子也不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又是个性子老实的。更兼他家有个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岂不比贾家的强出百倍?公侯之家的长媳不是那么好做的,晴儿也颇有些小性子,嫁到高门,我反倒不放心。”
沈夫人把这话细细思量了一回,也笑了,“是我魔怔了。适合晴儿的才是最好的,她自己极厌那些个风流公子,倒是寻个家教好的才是正理。”
如此议定,沈夫人果然寻了个日子,同刘氏说了此事。
☆、第90章 任性
“张口。”
盆子里放了几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它们在清凉的井水里冰镇过了,又被下人洗的干干净净。贾瑚取了一颗,慢条斯理的剥开,然后塞到周肃口中。
周肃张嘴一咬,鲜美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又嚼了两下,才咽了下去。他伸出小舌舔了舔唇角,撒娇,“我还要。”
贾瑚眼神幽深的盯着他嫣红的唇瓣,又剥了一个,却往自己口中送了过去,然后轻俯下-身。
一个缠绵的吻过后,两人方分开,脸上俱是浅淡的晕红。两人正对视着,欲又要黏上,忽有一人来报:“白果姐姐请大爷去太太那里。”于是贾瑚只好放下小情人儿,往荣禧堂去了。
进门前,他肃整衣裳,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脸色羞红的问好,他随意点下头,一进门就问:“母亲,身子可还好?这天气热的很,白果说您有些苦夏,不知上次送来的绿豆冰沙可受用?”
“好好好,”刘氏慈爱的拉着他的手坐下,笑道,“瑛儿见她弟弟多吃了两碗,也闹着要呢。只我不许她多吃,年轻女孩子保养重要。”
贾瑚懊恼道:“倒是我没想到了。绿豆本就寒凉,妹妹可不宜多用。”
刘氏笑着说:“你哪里能事事都想着周全了。左右庄子里送来了不少瓜果,放进井里浸一会子,你妹妹倒能多用些。”
贾瑚便道:“如此甚好。”说罢,也不言语。
这刘氏轻轻叹了声气,问:“瑚儿啊,你自个儿的亲事,你是什么想头?”
贾瑚一板一眼的说:“全凭母亲做主便是。”
刘氏道:“你自个儿的母亲,你还信不过?若你果真凭我做主,为何又在这当口把个小倌儿接到院子里去?你这个人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从不做无用之事。我为你看了几户人家,你闹出这事来,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敢嫁给你?我不求你儿孙满堂,总不能老了老了,身边一个知心的人也没有啊。”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贾瑚撩起袍子跪了下来,“母亲为儿子打算,儿子心里也明白。只是儿子已经断了子嗣,何苦糟蹋了人家女孩子呢?”
刘氏最听不得这些,她目中含泪,“我的儿,你哪里不好了!便是天家的公主,也未必能找到你这样的好夫君。她嫁进来,夫妻和顺,公婆慈爱,又是长媳,子嗣上的压力也不用她承担,便是公主也没有这样的好福气!若说没有儿子,天底下没儿子的嫡妻还少吗?你又不会弄出几个庶子庶女来让她生气。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贾瑚苦笑,“母亲说的,我自然知晓。只有一问,将来琏儿的媳妇娶进门来,她又该如何自处?若琏儿媳妇是个温和柔顺的也就罢了,若是个掐尖好强的,仗着长子过继给了我,少不得闹得府里乌烟瘴气。这又是何苦!何况,生生把人家的儿子夺了过来,教人家骨肉分离,到时我和琏儿也生分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又该如何自处?”
刘氏思及当日贾母在时,她和妯娌王氏争权,贾赦贾政兄弟倪墙,自今贾赦对贾政和王家都是淡淡的。又想到当年的辛苦,也不由悲从心来。“我这一生唯有你两个儿子,素来感情也是好的,如何琏儿会与你生分?我亲自跟琏儿说,日后即使过继了,也还是一家人!”话毕,便要叫白果去喊人。
贾瑚连忙制止了,哭笑不得的说:“母亲,琏儿还这样小,他能知道什么?何况症结也不在他身上。”
刘氏深呼一口气,誓要他说个准话,“既然如此,你又是为了哪番?你且不必拿出对小倌儿一往深情那套来糊弄我,我虽老了,还不糊涂!”
贾瑚飘渺的声音传来。他情知不好瞒下去了,不然母亲不会死心。难道他还能每次都来这么一次?于是他便道:“母亲,有些人,天生只喜欢女人;有些人,男人女人都喜欢;而儿子,天生只喜欢男人。”
刘氏懵了,她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不过只喜欢男人是怎么意思?难道说……不,不会的。
贾瑚接下来的话打碎了她仅存的侥幸之心。贾瑚低声道,“儿子从小发觉自己更关注长得好看的男子……”
“怎,怎么会呢?”刘氏慌乱的说,“你小时候,不就挺关注雪莲那丫头吗?现下她已成了你姨娘……”
“母亲不早有预感吗?”贾瑚打断她的话,“雪姨娘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刘氏颓然。
儿子稍大的时候,她就发觉了,他看那些丫鬟的神色,不管美的丑的,皆一个样儿,完全没有少年郎正常的反应。刘氏也曾试探问过他长大了想要怎么样的妻子,他好似完全不期待,只说凭母亲做主。刘氏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满府里的丫鬟,只有雪莲,会让他多看两眼。
后来得知了自己再也不能有子嗣,儿子竟然很平静,隐隐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见母亲被打击的狠了,贾瑚柔声安慰:“母亲,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左右有琏儿延续香火,只当儿子任□□。”
刘氏轻叹。世上也不是没有只爱男人的,但也会放几个人在那摆着。瑚儿不想要妻子,头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他父亲,哪有堂堂荣国公世子只顾跟男人厮混的。谁知晚些时候,刘氏把这事跟贾赦一说,贾赦居然同意了。
贾赦道:“就这样吧。瑚儿既然喜欢男人,也免得有了妻子,总在他面前提醒自己不能有子嗣。只日后琏儿的媳妇,得按塚妇的规矩寻摸。”心里又在琢磨王熙凤,想了一下,还是遗憾地把她淘汰了。
王子腾跟他们贾家的路子不一样,他死了以后,也没个能撑起王家的,还不如找个父兄不显,但能帮衬两个孩子的。只是可惜了,若没有大王氏那个毒妇引着,小王氏能耐还是不错的。
在心里惋惜了一阵子,贾赦又与刘氏商议,“妹夫派人来说,敏儿生了女儿之后,身子有些不太好了。我记得老库里有几支几百年的人参,不若打发人去扬州走一趟。”林家可要好好拉拢,林妹夫在扬州呆了也蛮久了,眼看换天也就这一两年了,得写信叫他快些抽身江南官场才是。
七月初,林如海才收到了大舅兄的信。
他心里纳闷,家里敏儿和大嫂来往频频,他和大舅兄却是交往平平。这不年不节的,大舅兄写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拆开信,看完之后,林如海在书房沉思良久。
信上所说,无非是京中局势。林如海在扬州做巡盐御史,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大皇子、二皇子叛乱,成王得势一事,他也清清楚楚。只他认定自己是保皇党,只跟着皇上的脚步走,不站对,是以对皇子间的斗争,并不是太在乎。左右今上圣明,没哪个敢伸手盐政。
只是大舅兄的来信,也确实提醒了他一件事。虽然当今退位做太上皇的可能性很小,不过真到了那时,他可就脱身已晚了。
且不说遥远的扬州,只说京城荣国府里,这贾瑚和周肃确立了关系,几个月来,越发浓情蜜意了。这周肃动不动就找个借口说去郊外,实际却是往荣国府里钻。京中不少人家暗自奇怪,这九郡王每每都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今年却消停了大半年,京中闲人的谈资都少了。
转眼到了新年,大年初一,贾赦作为荣国公,是要入宫领宴的。今上开恩,准许三品以上大臣携带子女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