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郁文不甘心的瞪了那个角落一眼,却不敢真的出言不逊。那个人神秘的很,是武王殿下三顾茅庐请回来的,除了殿下,谁的账也不买。
那先生老态龙钟,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咳,能活下来的宗室,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他们效仿殿下,殿下又当如何自处?殿下绝不能开这个头!”
一人问道:“那依老先生之言,殿下岂不是不该起事?”
老先生微微摇头,只提点了一句,“若有皇上出面,皇子里又无其他堪当大任之人,宗室绝不敢动歪心思。”便不再言语。
武王思虑片刻,道:“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有威胁的都除去,像九弟这么识相,绝不参与夺嫡的,留着正好显示新皇的宽容大量。
蒋郁文开心地笑了,牵动了脸上的疤痕,让看到的人纷纷转过眼,不敢直视。
“在京里可不好动手,下一次出京,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殿下,打战最重时机,秋猎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他的声音十分有煽动力,让不是那么激进的人也一下子激动起来。
武王是个果断的人,他咬牙说:“不能再等了!此次秋猎,成败在此一举!”
屋内的人先是一静,然后如沸腾的油锅一样炸开了锅,个个满面红光,好似下一刻,他们的主子登基,论功行赏了一样。
“安静!”龚祯大喝一声,周围的人见武王面色不渝,立刻噤声。
眼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武王赞赏的看了他一样。
“成王绝不能留!”他沉声道。
一人跳了出来:“殿下!我愿亲自带人对付成王!”说话的这人尖嘴猴腮,满眼狂热,一副终于来了机会的样子。他暗忖,有兵有将,还对付不了一个娇生惯养的成王么?他可是听说,成王于弓马一道,不太娴熟。
武王府里磨刀霍霍,荣国府里,却是一片安详。如今距离猎物肥美的秋季还早,整个京城热的跟个蒸笼一样,荣府一家人都有些食欲不振。
刘氏忧心的看着小儿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转头对贾赦道:“恩侯,我记得我们家在郊外有一座别院,不如过去住几天,避避暑。”
正盯着弟弟吃饭的贾瑛眼睛一亮,她老早就想过去了,只是母亲不许。她眼巴巴的看向贾赦,贾赦立刻投降了,“好好好,去去去。”
贾瑚提醒道:“父亲,您还要上早朝。”
贾赦不以为意:“三日才一朝呢,反正也是干站着,我递个折子请假就好了。唔,”他转头对贾瑚说,“你写一封折子,就说我病了,向皇帝告假,写好以后拿给我。”
贾瑚苦笑,应了一声后,小声嘟囔,“那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天天告假吧?”
贾赦鄙视地看向他,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年轻人就是要多吃点苦,到老了才能和我一样享受。”贾琏在一旁拼命点头,口齿清晰的说:“哥哥不可以偷懒啦!”
贾瑚低着头扒饭,掩饰嘴角的抽搐。
刘氏没好气地说:“恩侯,要是被人看到你全胳膊全腿的在琉璃厂溜达,你说会不会有御史告咱家欺君?”
贾赦焉了,抬抬手就能过去的事,那帮御史真是闲的没事干!
贾瑚坏心眼的问:“父亲,儿子还要不要替您写折子了?”
贾赦掷地有声的说:“写!怎么不写?”又在刘氏嗔怨的眼神里说,“写个请安折子,记得辞藻华丽点!”
这回轮到贾瑚焉了,贾赦早已化悲愤为食量,呼啦啦喝了一大碗银耳羹,放下以后,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当天下午,刘氏便派人去收拾别院,第二天就带着贾瑛、贾琏住了过去。至于贾赦贾瑚,第二天就是大朝,贾赦得去金銮殿当吉祥物,贾瑚则去衙门。等贾赦下朝也赶去别院,整个荣国府,就只剩贾瑚一个主子了。
贾瑚凄凉的站在荣国府里,身影充满了孤寂。
看不下去的林之孝上前问候,道:“大爷,马车都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去别院,明儿直接送您到衙门。”
贾瑚摆摆手,“算了,要坐一个时辰的马车呢。过几日休沐再过去吧。”
贾家在京城郊外的别院,比不上荣国府规模大,只有几个住了人的院子,被刘氏重新收拾了一下,堪堪能住人。胜就胜在旁边有一座小山,还有几湾溪水,不仅凉快,还使人胸襟开阔,不远处的朴实农家景色也颇有一番情趣。
贾瑚休沐这一天,果然骑着马,顶着大太阳过来了。
刘氏心疼地用濡湿的帕子给他擦脸,又骂道:“跟来的小子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劝着大爷!”
在他身后,鹤归苦着一张脸,讷讷不能语,贾瑚笑道:“母亲容禀,是儿子嫌马车太慢,这才骑马过来了,想早点见到母亲和妹妹呢!”
这厢刘氏被儿子哄的心花怒放,那厢贾瑛对跟来的下人说:“你们也辛苦了,厨房那边熬了解暑的酸梅汤,等下送过来,你们且在门房这歇息一会儿,哥哥有事自会派人唤你们。”
看着妹妹娴熟的吩咐下人,贾瑚不由笑了起来,“母亲把妹妹教的可真好,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哪有在未出阁的女孩子面前说这种话的,”刘氏瞪了他一眼。贾瑚忙住了口,只对把安置好下人才过来的贾瑛笑的莫名其妙。
贾瑚舍不得妹妹出嫁,却也知道女儿唯一的出路便是嫁人。他暗叹一口气,凭妹妹的本事,在现代妥妥一个事业上的女强人,和会生活的顾家女人。可惜古代女人离开了男人,根本难以生存。只能给妹妹找一个好婆家,嗯,有车有房,双亲俱亡的标准就很不错,省的还要给婆婆立规矩。对了,还有不许纳妾一条。
贾瑚心里盘算着这些,嘴里还不忘回答母亲和妹妹关心的询问。
别院里房舍仿江南那边的样式建造,庭院多花草树木,树荫下十分凉爽。刘氏给贾瑚安排的院子也是小小巧巧的,令贾瑚回忆起在书院求学的那段日子,遥想当年五位好友,如今天各一方。
赵易和他一样,在成王麾下效力,只不过贾瑚因是状元,直接入了翰林院,赵易则去了工部。孙牧歌考了庶吉士,两人同在翰林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周仁而起了裂缝的关系,也有所修补。
周仁,周仁意外的落榜了,回金陵继续读书。至于林立,他却是个同进士,求了赵易,赵易找关系把他安排去了金陵,当一个县令。若是他为政一方,治下清明,想来过十几年,就能调回京城了吧。
等五人再相聚,也不知是何时了!少年时裘马轻肥,酒醉花下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第69章 农家趣事
刘氏早早收拾了一个临水的院子给他。院子周围长了几丛郁郁葱葱的竹子,颇有几分潇湘苑的模样,却比它少了几分凄清哀婉,多了几分勃勃生气,显得十分朝气。贾瑚第一眼看过去,心里就先满意了几分。
刘氏道:“你难得过来住几天,这处竹熙苑最为凉爽,正好给了你。”又道:“若你不喜欢,我再收拾一个。左右别院地方大,院子又极多。”
贾瑚感念道:“母亲慈爱,儿子看这里就很妥当。”虽水汽大了些,不宜久居,以贾瑚的体质,倒也不怕。更兼里面有一竹楼,依水而建,颇有些雅趣,贾瑚一时遥想清晨从竹楼眺望如明镜一般的湖面,又是何等意境。心里早迫不及待了。
留下贴身丫鬟收拾用惯了的东西,贾瑚便随刘氏去了她院子用饭。中午太阳大的很,恐晒伤了两个小人儿,便定在午睡后出去游玩。
两个爷们却是不怕的。贾赦贾瑚带着一队人,骑马去了最近的那座小山。
这座小山没有名字,坐落在村子后边。荣府的别院就在山脚下不远处。骑马只要一刻钟。
留下几个人看着马匹,带上其他人,爷两个上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山上人迹罕至,只有一条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如今连山中猎户也少来,道路两边长满了荆棘,甚至把路堵住了,以至于前头的护卫,不得不用刀剑劈砍开路。
山风吹来,树木哗啦作响,它们长得郁郁葱葱,把阳光遮挡住了。贾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着对贾瑚说:“这里比别院那,还更凉快些。”
贾瑚笑着点头。
两人身前身后,皆是精壮的护卫,他们正警惕地观察四周,唯恐从哪里蹦出几只伤人的猛禽来。
这些人俱是代善亲兵的子孙后代,居住在荣府名下的庄子里,公中每年拨出一部分银钱来,供他们习武之用,一个个对自己的衣食父母皆是忠心耿耿。荣府的护院也是从里面挑选出来的。
父子两个跑到这深山老林来,身边又俱是心腹,绝非一时兴起。
“那件事,父亲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明知周围别无他人,贾瑚还是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
贾赦摸着胡须,恨恨的说:“那等机密,谁会透露给我一个不在军中掌兵的老纨绔?”
看来父亲没少在他那帮老朋友那受气。贾瑚赔笑道:“谁不知道父亲在四王八公里混的最好?父亲何必跟得了红眼病的计较。”有说:“父亲总比儿子在翰林院更能知道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