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提醒什么?白果表示不清楚,但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死得很早。
刘氏仿佛一下子惊醒了,结结巴巴的问:“老爷,那这件事……瑚儿他……”
贾赦说:“等大师施完法,若成功了,就告诉他。若没有,就瞒着吧,改变不了的事,何必说出来多几个人伤心?好歹让瑚儿过一段安生日子。”
没有更好的办法,刘氏只得应了。
用罢早膳,了然大师果然在那天刘氏跪拜过的大殿里候着了。
今日是了然大师给的最后期限,见夫妇两个俱肿着眼睛过来,说了两人的决定,便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开始吧。”
贡院里,九天一过,贾瑚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号房。
那狭窄的空间,让人简直透不过气来,只好把大半心神都集中在如何答题上,这让贾瑚小小的爆发了一下潜力。
整整九天没洗漱,贾瑚闻着自己身上都是臭味,正张望间,荣国府的马车跃入眼底。
“瑚儿!”贾赦在马车上唤他。
一众精神萎靡,摇摇欲坠的身影里,几个精神不错的人在其中格外显眼,鹤归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鹤立鸡群的几人中的大爷,忙提醒老爷,这才有贾瑚看到的一幕。
贾瑚上了马车,还未说话,就被灌了一盅参汤。喘过气来,贾瑚才道:“多谢父亲,儿子好多了。”
贾赦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贾瑚疑惑的向父亲看去,贾赦才笑着问起情况。
贾瑚大吐苦水。
从荣国府侧门进去了,还未见母亲,贾瑚便听得父亲说:“瑚儿去休息吧,好好准备殿试。”
“这……”贾瑚迟疑的说,“儿久未回家,还未拜见过母亲。”
贾赦笑着说:“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一大早再去看你母亲也不迟。”
贾瑚还是面生犹豫。这可不是现代,一年到头只过年时回家看看父母,也没人说什么。晨昏定省,贾瑚已经习惯每天和母亲说会儿话了。
他关心的问道:“母亲可是生病了?为何不要儿子去看她?”
其实不过是眼睛肿的没法见人而已,贾赦干笑两声,见糊弄不过去,虎着脸说:“莫非父亲说话不管用了?”
贾瑚连说不敢,无奈的说:“那父亲替儿子向娘亲问好。”
贾赦赶他走,满口应了。
回到松涛院,贾瑚喝了口茶,问鹤归:“家里发生了什么?”
鹤归苦着小脸:“哎呦喂大爷,老爷太太那边的人可防着小的!”又道:“这几天老爷太太都不在家,去了皇觉寺。去干了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心里却道,小的确实听到一些影子,不过老爷说了,无论大爷从哪里知道了,都算在小的头上,大爷您可别怪小的,不给您通风报信。
贾瑚低头,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小巧的质地细腻的青瓷杯,一张脸一半显现在从窗□□进来的光线里,一半藏在身后高大的书架厚重的阴影里。
“你说,你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呢?”
鹤归强笑道:“当然是大爷,不过老爷嘱咐了,这……小的也不能不听啊。”到底老爷才是一家之主呢。
贾瑚叹息一声,没再逼他。鹤归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得大爷吩咐,“去叫林之孝来。”
很快,林之孝就进来了,鹤归跟在他身后刚想进去,就被大爷身边另一个小厮拦住了。
这个小厮名字画风很不一样,叫铜钱。
他笑容可掬的说:“鹤归,大爷吩咐了,以后让迎松代替你,你就做原来迎松做的事吧。”
鹤归心一紧。
这个铜钱,神神秘秘的很,鹤归竟不知他具体负责什么,大爷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从来不让鹤归在场。和鹤归相争的是一个叫迎松的小子,两人都是跑腿,伺候大爷,鹤归因着是从小到大的伴读,更受大爷的得用,平日里没少打压迎松。
这下他得了大爷的厌弃,迎松这是要起来了?
外边鹤归被铜钱拦了,里面贾瑚也问起了家里的事。
迎松果然在给贾瑚捏肩膀,他专心用力捏,支起耳朵听大爷的声音,以便分明力度是否合适。
贾瑚舒服的喟叹。
贡院里的硬板床,别说现在身娇肉贵的他,就是前世,有了钱以后,他也睡不惯。这不,睡了几天,腰酸背痛的,林之孝没来之前,他就叫了一个小厮来给他捏肩膀。
这林之孝是个光棍的,贾瑚一问起来,他就干脆的说:“家里是发生了一件事,不过不着急。老爷吩咐了,等大爷殿试完了,他亲自告诉大爷。”明摆着我都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贾瑚这回却没生气,只笑着说:“那我就不问了。若是老爷问起来,你如实以告便是。”
又让林之孝回去。
林之孝不知大爷是真的不过问了,还是预备问其他人,他离开前,只听到大爷低低的说:“恩~再重一点~”
林之孝莫名觉得燥得慌,加快脚步离去了。
☆、第59章 殿试与开中法
贾瑚说不过问,那是真的不过问了,鹤归保证。
大爷每天请了安就往书房走,什么成王、理亲王都不理会,更不用说北静王世子和牛国公之孙了。
就连会试揭榜那天,老爷和夫人在荣禧堂走来走去,大小姐绣个帕子差点扎到了手,索性不锈了,大爷手里还拿着一本《左传》,一会儿翻一页,一会儿又翻一页的,时不时还逗一逗二爷。
当官差敲锣打鼓的来报喜,大爷中了会元时,夫人喜得府里下人赏了三个月价钱,老爷则吩咐人装了铜钱,往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的宁荣街那里洒。
大爷听了,虽然也很高兴,鹤归却看到他溜回了书房,林管事要给他道喜,大爷也叫人拦了,只说殿试之后也不迟。
鹤归为什么这么清楚?那《左传》,还是大爷坐了两刻钟,就坐不住了,鹤归亲自去拿的呢!
回想起迎松吩咐差事时的嘴脸,其实人家只是寻常语气,鹤归硬是从其中听出了幸灾乐祸。
鹤归十分憋屈及沮丧,这种感觉在大爷难得出府一次,却只带了迎松,没带他时,达到了顶峰。
往常都是他跟在大爷身边,迎松留守府里的!鹤归在心里咬着小手绢哭。
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管鹤归在怎样思考人生,总之,殿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四月二十一日,殿试。
殿试在紫禁城内的保和殿,众学子自黎明入殿,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然后颁发策题。
复试也是在保和殿,是以贾瑚并没有东张西望,他在会试中得了头名,座位便在最前方。廷试为圣上亲自监考,面圣的压力被名次考前的人分担了,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其实要贾瑚说,皇帝的皇座,离大殿远得很,基本无压力。
转眼就被打脸了。
殿试一整天,日暮才交卷,皇上坐在上头,眼底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也会审美疲劳的好不好。这不,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贾瑚的策论刚起了个头,就听见哒哒的脚步声,停在他的背后。
毫无疑问是皇帝,贾瑚瞥见一截黄色衣袍,面无表情的想。
皇帝是个中年帅大叔,面目俊朗,完全看不出最大的儿子都快奔三十了。当然,并没有人敢直视天颜。
这个帅帅的大叔现在心里很是烦恼。
皇位每个皇子都想要,他自己就是把兄弟都干掉以后才上位的,皇帝可没奢望自己的儿子能相亲相爱。谁笑道最后,我就把皇位传给谁,这是皇帝一直以来秉承的理念,为此,他把几个儿子都空降到六部,自己则坐山观虎斗。
至于几个皇子联手把他架空?皇帝不觉得野心勃勃的儿子们能忍住诱惑,和对手联合。他手里还有一张底牌,是只有坐上了这个位子的人才能掌握的,那就是青衣卫。
不同于明面上的锦衣卫,青衣卫隐匿在暗处,只负责监视皇子龙孙,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禀告给皇帝,同时和锦衣卫互相监督,以防他们被收买。
青衣卫最近带给皇帝的消息,几乎把他的好心情都破坏殆尽了。
皇帝高坐在皇座上,明着是在打量今科士子,实际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贾瑚。
贾瑚,荣国公之子,年仅十七,却接连做出了好几件大事。
水泥带给皇帝的震撼,至今还未平复,修路一事还未看到成效,水利上却通过锦衣卫的密报,得知今年的黄河流域春汛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新式记账法一出,账面上能动的手脚少多了,皇帝第一次清晰明了国库银钱的来处和去向,也不怕被底下人糊弄;还有西南小国的翡翠、新发明的香皂,贾瑚借了朝廷的渠道,如今在大江南北流通,上交给国库六成,才几个月,就得了几百万的白银,占了国库收入的百分之一。
如果仅仅是这些,皇帝只会欣赏,并不会烦恼,让他烦恼的是他的皇叔——在皇觉寺出家的了然大师——传过来的消息。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国之重器,可使大周兴盛百年,这是大师私下里递给他的话。为此,给贾瑚占卜的第二天,了然大师便坐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