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嫂把下人管的很好。
自贾赦一房守孝三年回京,小王氏作为妯娌,却是头一次登门。她走在熟悉的□□上,讶然的发现来来往往的下人里,一个熟面孔也没有。
她试探的问带路的仆妇:“你们赖大管事呢?”
那媳妇答:“我们这里没有姓赖的管事。”她男人是管花木的吴大,大家都叫她吴大家的。
见她没有详细介绍的意思,小王氏顿了顿,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吴大家的却摆手不受。小王氏只好柔声说:“我和府里的国公夫人是妯娌,从前也是住在这府里的,只是想问问熟识的下人的情况。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府上从前是不是还有个二老爷?”
吴大家的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轻车熟路,又恍惚听说府里原先的管家姓赖,便收了金叶子,捡些能说的回了:“我们管家姓林。”
小王氏道:“莫非是林之孝?那赖嬷嬷一家呢?”
见这位夫人说出了林管家的名字,吴大家的疑惑自上京以来没见过这位夫人进过荣府,便留了一个心眼,道:“我恍惚听说过有个赖嬷嬷,放出去荣养了。”
“那赖大呢?”
“好像是因为背主,卖出去了吧。”事实上,林之孝家的对她们说过,赖嬷嬷是从前老太太身边极体面的陪房,结果就是因为太过贪心,除了赖嬷嬷被送到庄子里养老,赖家其他人都被灌了哑药卖了出去,就连小孩子都没放过。最后老爷派人抄了赖家,竟得了几十万的银子。
哎哟喂,难怪被主家提脚卖了出去呢,这样的奴才,谁家敢留着。吴大家的还听说,那家的小孙子可是一落地就全家被放了身契,稍大些还做了府里小主子的伴读,明摆着是要进学的。老太太这样看重,赖家却还作了府里最大的蛀虫,落到这番下场,真是老天有眼。
想到这些东西,吴大家的对打听赖嬷嬷一家,自称熟识赖家人的小王氏也不由暗自鄙夷。不过吴大家的掩饰的很好,小王氏并没有发觉罢了。
小王氏一愣,二房也要守孝,她许久没有到外面走动,倒没想到赖家人落到如此下场。想到赖大从前还被一些破落的贾家族人叫做赖爷爷,小王氏难免有些唏嘘。
她又问:“那你可知卖到哪里去了?”
吴大家的摇头,表示不知。
小王氏叹了口气,才道:“我看你面生,不知是府里哪家的?”
吴大家的笑道:“我和我男人都是一家子被买进来的,不是府里的家生子。”
小王氏哦了一声,不是家生子就问不出什么了,便不再询问。
走过抄手游廊,转过荷塘,又过了小桥,小王氏到了小花园旁边,正对着戏台的微雪楼。
“你可来了!”刘氏走过去亲亲热热的迎接她,让小王氏受宠若惊。
☆、第51章 荣府大宴(二)
“大嫂!”小王氏受宠若惊的喊人。
贾敏作为小姑子,也早早的来了。她和大王氏素来不对付,后来大王氏在她陪嫁人员那里动了手脚,荣府的人悄悄派人禀告,贾敏和林如海素来恩爱,兼之夫妻一体,也没怎么瞒着他,两人大惊之下,把贾敏身边的陪嫁好一阵清洗,启用了不少林家旧仆。自此贾敏对王家人深恶痛绝,连带着对小王氏也没什么好脸色。
且不说小王氏如何在刘氏的带领下和众多贵妇人攀谈,只说贾瑚那边。
贾赦被封荣国公是合族的大喜事,贾敬、贾珍作为半个东道主,早早就过来帮忙迎送往来。一时客少,贾瑚便和贾珍说些闲话。
“珠哥儿成了秀才,二叔也算后继有人啦!今年家学里好几个学生也都得了功名。”贾珍高兴的说,“贾家是越来越兴盛了!”
贾瑚点头,道:“贾珏成了举人我不意外,没想到跳脱的贾玥也成了秀才。”
“何止是贾玥,你从金陵找来的几个大的,皆是好苗子。小的还未可知。自家学改制后,我们贾家读书的族人越来越多了,”贾珍乐观的道:“等他们都入仕,我们在朝中也算说得上话了。”
贾瑚笑言:“那还远着呢,眼下明年春闱最是要紧!”
闻言,贾珍颇为苦恼的说:“我明年二月定是要下场,先生却说我的文章还不到火候。”复又叹道:“父亲说我已经二十七了,若此次不中,就给我捐个官。”
贾瑚因问:“伯父不也是而立之年才取中进士么?为何这样着急?”
贾珍摇头,只做不知,心里却有诸多忧愁。
贾瑚见他实在烦恼,便道:“大舅给了我前几年的考卷,还有几位表哥的文章,我闲时也做了几篇,你不如一并拿去?”
贾珍大喜过望,“好兄弟,多谢你了!”又有些迟疑,“堂弟你怎么办?”
贾瑚道:“我都用过了,你不必担心。”
贾珍不知用过是何意,等他拿了厚厚几大叠的宣纸,发现三分之二都是贾瑚的练笔之作,终于了悟。看看墨迹,还是近些天才写下的,思及最近荣府诸事纷乱,贾珍只能望洋兴叹,此等定力,吾辈多有不及!
受到刺激的贾珍下定决心发奋读书,夜夜宿在书房,宁府诸人喜闻乐见。
后话不提,只说贾珍见他笃定的样子,心下颇安,便趁贾敬没注意,低声自嘲道:“我这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贾瑚挑眉,荣府多事,宁府却是风平浪静,贾珍何以这样说?
贾珍摸着鼻子尴尬的说:“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
“顾氏嫁过来之前,我身边的妾侍通房都打发了,只余一个大着肚子的桃姨娘。”贾珍回忆起四年前发生的事,不由有些心虚,“后来她给我生了个庶子,却因娘胎里没养好,身子有些弱。”
这件事贾瑚也有所耳闻,不过是刘氏说笑间谈及贾珍的婚事,说了一句小顾氏嫁过去后,见贾珍的庶长子都生出来了,脸上不大好看。之前宁府把这件事捂得好好的,刘氏也不知道,爆出来以后,连带刘氏也被大顾氏迁怒。
贾瑚倒不大在意,结亲之事本就是双方横竖他会看着贾珍,不叫他同原着中那样眠花宿柳。似这番对方后院的事,却是不好干涉。因此他只笑道:“这等私事,你说与我作甚?”
贾珍嘿嘿笑,为了娶到小顾氏,宁府确实有些不厚道,后来许氏可不是好一番赔礼,顾氏嫁进来又已成定局,也就揭过这一节。他凡事都爱同这个小了十来岁的堂弟说,闻言也不害燥,厚着脸皮说:“堂弟你比我懂多了,我这不是请教你么。”
贾瑚闻言没好气地瞟了他一样,别说他还没娶妻,身边就连通房也是没有的。
贾珍完全不觉得问连后院都没有的贾瑚有关妻妾相处之道有什么不对,他唉声叹气的说:“茴哥儿身子弱,三天两头生病,一病桃姨娘就来唤我,总是我的儿子,也不能不去看,次数一多,你嫂子就有了怨言。她心里不痛快,对我也就很冷淡。我有心想讨好她,你可有什么法子?”
贾珍的意图很明显,贾瑚成日把他娘和他妹妹哄的,许氏不知道有多羡慕。如今堂哥有难,还不赶紧支招?
贾瑚笑道:“我给你支招,你拿什么来回报我?”
贾珍大方地说:“我书房里那端冻砚,你不是眼馋了很久吗?回头把你嫂子哄高兴了,明儿就拿给你。”
贾瑚果然很高兴,想了想,便问:“你是想一时把嫂子哄高兴了呢,还是彻底解决这件事?”
“哦?”贾珍大为感兴趣,“有什么办法能彻底解决?”每次娇妻在怀的时候被人叫走,贾珍也是怨气颇深啊。
贾瑚便对他说:“你那庶子总是生病,可是你又不是大夫,去了又有什么用?那小妾不过是借机争宠罢了。不是我说你,大家主母都是把庶子庶女抱养在膝下的,嫂子也不是个小气的,你缘何不把茴哥儿抱到嫂子膝下?”
贾珍分辨道:“我这不是一时心软么,一是不好叫人家母子分离,二是你嫂子看着也膈应,索性不叫她养着。”
贾瑚无奈摇头,真不是他狠心,实在是世情如此,按照规矩来,反而对大家都好。后宅里头的弯弯绕绕他见得多了,贾瑚可不像这里的爷们一样一点儿也不重视内宅,不把女人看在眼里。
他道:“我虽然年幼,书里那一套尊卑分明却深以为然。”
门外小厮来报:“北静王府的马车到了大门口!”匆忙间贾瑚只提点了一句:“要是你那姨娘再借着儿子生病来邀宠,你不妨把茴哥儿交给嫂子。”贾珍留在原地咂摸了一下,眼见北静王过来了,急忙迎上去。
日头渐中,客人们各自落座,眼看并无他人来了,贾赦打发人叫贾珍、贾瑚进里面,给老爷们敬酒。今儿在戏台上的是京里有名的延喜班,扮作花旦的是贵人们热捧的闻芳,一众老爷们听得如痴如醉,贾瑚则在贾赦的带领下,挨个跟人打招呼。
“瑚儿,这是北静王爷。”
“贾瑚见过王爷。”
“世侄不必拘束,我们两家是世交,唤我伯父便是。”北静王爷笑眯眯地说。
贾赦点头,贾瑚便唤了声伯父,北静王爷笑的跟朵菊花似的,对贾赦道:“好个少年英才!恩侯好福气!”不住的夸奖贾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