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从大房处出来,实在是不知道这对父子在搞什么。
说要审问自己吧,大老爷也只是问了几句话,和问其他人的没什么不同;说是怀疑自己吧,也就瑚大爷问了几句别的话,大老爷什么威逼利诱都没说。
当然,说了,周瑞也不会屈服。
他虽然贪财,可以知道,一仆不事二主,他是二太太手下的人,只有在二太太手底下才能过活。
背主的奴才,不说其他主子敢不敢用,头一个,他媳妇就要扒了他的皮。
周瑞也不认为考中了秀才的瑚大爷有什么了不起,赖尚荣不也是读书的好苗子吗?可见读书一事,跟是什么人是没关系的。也因此,周瑞对瑚大爷并不像有些下人一样,把他的话奉为圭臬,一字一句都要思考,有什么深意。
再说,瑚大爷才十一岁,哦,不,过了年就十二岁了,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呢?他大儿子跟在珠大爷身边,能出什么事?小儿子倒是在家里,可是二太太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瑚大爷拿了他小儿子。
二太太打发了人来问,周瑞很淡定地说,大老爷什么也没问出来,让太太不必担心。顺便隐晦地表了表忠心。
不料,这天还在当差,就有人来告诉他,他家里出事了,他婆娘正等着他回家呢。
周瑞一惊,看着采买单子打着算盘的手抖了,不好的预感,使得他顾不上差事,匆忙交代了几句,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周瑞回家听到什么消息暂且不提,贾瑚离开大房处,便去了昨儿安排人住的客院。
这处客院,在荣府的西南角,不远处连着一条大甬路,直接通到宁荣街。
院子很大,房间很多,大小和装饰都是一样的,当然比不上贾瑚住的松涛院,却比这十几个少年的家里好太多,对他们来说,所能想象到的天王老子住的地方,怕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都是林之孝、贾瑚两个人考察过的,心性很好,选房间的时候,各自选各自的,也没因为有人看上和自己一样的就打起来,度过在异乡的一晚,早上都起来读书了。
贾瑚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些人,一个不落的在几个石桌那里研讨学问。
回京的时候很匆忙,几乎是中秋的第二天就出发了,期间,贾瑚又在忙别的事,并没有给他们买书。他们手中拿着的,大多是自己借来他人的书抄的,或者买的二手书,破破烂烂的,却很整洁,看得出主人一定很爱惜。
这些书,连着几身旧衣裳,大概就是他们带过来全部的家当了。
贾瑚没有惊动任何人,进来后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贾瑚一一应了,转眼就到了众人中间。
他的锦衣华服,在众人间格外显眼。
这些人有的羡慕,有的不自在,有的暗下决心,却没有人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
这些人中间,最大的那个,十六岁的贾珏,顿了一下,才不太好意思地说:“瑚兄怎么过来了?”
贾瑚似笑非笑:“怎么?我不能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起来码字,果然不睡懒觉,码字会更有感觉。
晚上还是六点半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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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底
贾珏顿时慌了,忙说:“不是不是,只是昨天贵府这么忙乱,你……”
他小声说:“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可是,他也说不出什么让他不用管他们的话。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囊中羞涩。
他既是年纪最大的,也是当初打头来找贾瑚的几个人之一,要对这些人负责。
当时贾瑚定下标准,要六到十三岁的少年,林之孝列的名单上就是全部了。
贾珏并不在名单上。
原先并没有人把这件事当真,因为哪怕是六老太爷一个一个上门说服时,也说了,瑚大爷看过之后,还会淘汰一部分人。
大部分人怀着希望,却不敢奢想。这等好事,未必轮得上他们。
六老太爷和四、五老爷家都有好几个小子,加上在族中比较说得上话的人家,粗粗一算,人数就超过了二十。
贾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一一考察所有愿意去京城的人,从里面选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年纪小的,再选了几个心性好,又有意向深造的,加起来一共九个人。
其中六老太爷家的一个都没有,四、五老爷也不服气,闹着说我们家的怎么不行?最后被林管家叫人打了出去。
被选中的人家高兴地都哭了。
读书改变命运,只有成为读书人,他们才能摆脱贫贱的生活。
贾珏是和贾瑚同辈的族人,幼年时家里情况还好,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便送去书院读书。
贾珏人聪明,又静得下心来读书,十四岁就通过了县试,也算一枚不大不小的天才。
只是人有不测风云,去年他父亲一病死了,家里为着治病,花了不少钱。把贾珏的父亲葬了以后,家里银钱不多,母子俩只好相依为命。
他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却也知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儿,砸锅卖铁也要供贾珏读书。
贾珏却是个孝顺的,舍不得自家老娘吃苦,便在课余做些代人写信、抄书的活计,勉强维持生活。
这回本来跟贾珏没有关系,只是林管事介绍族学的时候,贾珏留心听了一回,听到他们这批人,每年除了获得考试前三名的津贴外,每个月还有额外的笔墨费。
说是笔墨费,其实就是变相的贫困生补助,毕竟笔墨什么的,学里都有供应。按月发算,直接发到学子手中,也可托荣府来回于京城、金陵之间的下人,连同书信送到金陵家人手中。
贾珏当时就心动了。
正好,有人联合了十来个个同为书院学子、家里吃糠咽菜供他们读书、年龄在十四五六之间的族人,要去找贾瑚自荐,又来说服贾珏作为领头之一,因贾珏在这些人中颇有威信。贾珏也欣然应响。
这些人找到正在酒楼包厢用饭的贾瑚,贾瑚当时真是喜出望外。
毕竟,能自己找上门来的,才是他现在急需的人才。
不过他狡猾地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相当温和地和他们谈了一回话,表示一下自己的错漏,同样提出要考察品行。
有人愤愤不平,难道我等学子,收了你的恩惠,还会不回报吗?
还有的人讽刺说,贾瑚只选择年纪小的小孩子,是为了把他们发展成自己忠心的手下,不接受他们,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不好控制。
贾瑚当场就发飙了。
他指出找茬的、装做给他说好话实则施压的、说话神色谄媚的几个人,直言不讳道:“读书人不可失了风骨,你们为自己挣一线生机,固然没有什么好指摘的,我却不是好让人拿捏的人!”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荣府一脉对族人施的恩惠还少吗?可曾以此挟恩图报,借此邀名?”
还真没有,贾代善不屑为之,贾赦却是用不上,至于贾政,他更在乎自己的名声,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贾瑚又道:“君子重德,我父交代我择取品信高洁、人品出众之人,只是不想养出白眼狼!这难道做错了吗?”
这番话说的大家哑口无声,其中几人更是面露羞愧之色。
贾瑚颇有气势地点出几个人,道:“这几人,方才我一直冷眼看着,却是人品端方,并未受人蛊惑,可随我去京城。”
大家一看,这几个人,没什么共同的特征,实在让人猜不透贾瑚是根据什么标准选人的。
贾瑚表示,他可是命赖二全程跟进,家底早就摸清楚了。
还有人欲出声,说些什么有教无类的话,贾瑚冷声打断:“世上只有自己甘愿做好事的人,万万没有被别人逼着做好事的人。你们真的当我贾瑚好欺负?!”
那领头之人,年轻气盛,又自诩聪明绝顶,以为自己的伎俩算计一个小毛孩是绰绰有余,这时才想起贾瑚国公之孙的身份,必有人在暗中教导,顿时脸色煞白,只恨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其他人失望地离去了,剩下被贾瑚点名肯收下的几人。
贾珏眼看自己是年龄最大的,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问:“贾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可有什么注意事项?”
贾瑚神色缓和下来,也不回答,反而笑道:“我们这儿都是姓贾的,何必唤我贾兄?我记得你,你是六婶家的贾珏,和我同一个辈分,你叫我贾瑚就好。”
这两句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见四人神色都有些放松,贾瑚才道:“回头林管事会来找你们,你们听他的便好。”叫了一桌酒席,吩咐鹤归先去结账,又对这几人鼓励了几句,便留下他们交流感情,自个儿先走了。
这些少年一共有十三个人,最大的贾珏,十六岁,还有贾玥、贾茗、贾佩,都是自荐来的,四人只有贾珏过了县试。
现下,见贾瑚过来了,几人都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