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盟第二次来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弄我去医院,我誓死不从,他气的站在门口骂我:“呸!你就是个娘们!”我因为咳嗽懒得和他计较,直接把他赶走了。但也知道自己这样硬扛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搞的像和谁在赌气一样。
但心冷,再怎么烧的七荤八素,心还是冷,四肢百骸仿佛仍晾在雪地里,冷的哆嗦。真奇怪不是吗?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活,或卑微或崇高,或安逸或落魄,甜蜜痛苦宁静颠簸……无论怎样,他们的生活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停滞不前,但我却走不出来,王盟说的对,我比娘们还娘们。
尽管不那么想面对,我还是强迫自己思考了一下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无法否认的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莫名的亲切感,虽然他的态度忽冷忽热,可以决绝的一走了之,也会下意识的扑到我身前护住我,我承认我在这方面就是个菜鸟,但对我好或坏总能分辨出来,我知道我对他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而我,居然没费什么力气就接受了这一点。
我睡不着的时候,总是盯着床对面的白墙。那里是一片惨白。我开始一遍遍的回想这一切。然后我发现,你一旦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故事,你就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虚构的。故事就像历史,到最后事件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故事本身,而我就活在这个故事里。
这想法多少让我好过了一点。
我吃了木匣里最后一丸药。
头顶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仰头看去,面前的高台立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我胯下的战马不安的挪动着,我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十几万兵士,整个天地都陷入一种莫名的躁动中,齐齐望着那高台上的人。
突然一声号令,将领们纷纷下马,因着重甲只是躬身行礼,身后则是跪倒一片,高呼吾皇万岁之声地动天摇。
但一转眼我又置身于长街之上,面前的女子面容模糊,昨日新婚的胭脂在脸颊还未擦去,便又添泪痕。她红肿着双眼,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是望着我唤了一声:“将军……”
我翻身上马,低头看着她,心内竟是无喜无悲的,轻轻颔首便扭身控马欲走,哪知她又突然上前一步,扑到马前。我急忙勒缰,也是怕伤到她,只见她突然大力扯断了腰上一串玉饰,一时间纷纷散落一地,她将手心紧握那枚玉递给了我……
我毫无征兆的从梦里转醒,突然觉得一阵悲伤。
那一刻就像是站在时间的尽头往回看,繁华世界不断被掏空,风侵雪蚀,最后终剩一片荒芜。
秦海婷来的时候我已经能下地了,她拎了只大的有些夸张的果篮,一进屋就问我:“还活着?”
我说:“托您的福。”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心起来,说:“想起来找人算账,看来是真好了。”
她一直以为我是送她回家染了风寒,心怀歉意,我也没说破,心安理得的窝在沙发上听她嘘寒问暖。过一会门铃又响了。
秦海婷起身开门,王盟进屋后把手里拎着的盒饭递给她,一边脱羽绒服一边说:“要命了今天怎么这么冷……”
我一回头太阳穴就突突跳了几下,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洒了一身,他里面穿了一件和张起灵一样的帽衫。我觉得我说话的语气着实不善,王盟也察觉了,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这衣服他能穿我怎么就不能穿!你有什么意见!”
我也是无言以对,只觉得最近王盟越来越欠收拾了,结果秦海婷从厨房出来,也盯着他看,半晌又笑了。
“这衣服撞衫率很高吗!”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歪着头说:“刚才我在楼下也碰上一个,和你衣服……”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冲出去了。
哪里有人……
溯风凌厉,雪虐风饕,卷着雪粒子朝我脸上扫,哪里还有什么人!
这个混蛋!
第26章
转眼到了年根,王盟请假回家了,剩我一个人看店。
我一直守到腊月二十九,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守在这里,似乎又守住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张起灵这回连影子都不出现了,我也猜不透他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其实我是觉得有点心灰意冷了。
好几年都是我都是和三叔潘子一起过的,往常这个时候我早关了铺子窝到他那里去了,每到年底下他就特别忙,我和潘子两个也算他左膀右臂了,可如今到现在了我还没去,他也没提这个茬。我就想索性在家自己过算了。
我爸倒是打电话来了,话未说破,我也乐得装傻。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他那边还是老样子,说回老宅过年,但会带着齐羽和孩子。
我没觉得什么意外,我爹这个人老派的很,他肯定想着让孙子认祖归宗的事,最起码也要去祠堂给先人磕个头。
因此我真的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年三十早上超市里依然人满为患,我本来打算自己买点菜回家凑合一下,隆冬腊月的硬是在人堆里挤出了一身的汗,也没买满一个筐底,收银台前排队的偏又长的很,我看着周围人全部满满当当的购物车,突然觉得非常没有意思。
最后我撇下那半筐东西,连家都没回,直接将车开上了高速。
高速公路的发卡员倒是很热情的祝我新年快乐。。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祝福。路上几乎没有车,我开的飞快。天渐渐黑的时候,远方的天空冲上了第一束烟火。
烟花渐渐密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高速路从城市的边缘穿过,我像是开在一条烟花走廊上。俯仰皆是漫天美景。然而此时心中居然是满满的遗憾。
或许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同看。
一路都没停。回到老家已经非常晚了。。
村里的小孩到处乱跑的放炮。这种日子狗都躲起来了。刚下过雪,只留了路中央一条小道。两边乱七八糟的柴火堆砖头垛都被白雪盖住了。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灯笼,贴着对子。我挨家挨户的看过去。顺便研究了一下字的好坏。
我家门口的一看就是二叔写的。
推开虚掩的院门,我妈正端着个碗往正屋走,听到门响扭头看了一眼,顿时站在那里不动了。
“小邪?”她似乎有点不太相信我半夜跑回来,走近了两步,
”你怎么回来了?早上我问你你不是还说……”
我伸头往她端着的碗里瞅了一眼,满满一碗酸汤饺子,还飘着一层韭黄,当时肚子就有点受不了。
我就着我妈的手就喝了口汤。又酸又烫,她好气又好笑的把碗塞给我,“没吃饭?”她问我。
我摇摇头,“着急回来。什么东西都没买。”
“也不指望你……”她说。指了指屋里。“进去吧……。”
屋里几个人围着八仙桌看电视..我端着碗站在看了门口看了一会,开口规规矩矩喊了声爸。上首背对着我坐着的我爸,一脸吃惊的转过来,怀里还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已经睡着了。
那个坐在我爸旁边的,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小羽了。
屋里的人一时都没说话,小羽盯着我,我盯着我爸怀里的娃,我二叔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我爸。我爸就瞅着门口,还好我妈端着饺子汤来救场了。
所以说屋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一阵折腾,加凳子添碗筷,,我坐在了我爸边上,小羽挨着我。我叫了声二叔,他在我对面点点头,把桌上的杯子举起来一口干了。
我爸比我记忆里还要老一些,仔细想一想,这几年除了我妈老来看我,他真的不太走动的。而我这个不孝子,又很少回来。他话少。也没问我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小羽,拍了拍我的肩。伸手拿过桌上的酒瓶子给我倒了杯酒。我要自己来,他不让。给我倒完又站起来准备给我二叔添,二叔起身把酒瓶接过去了。
气氛有那么一点莫名的尴尬。几个大老爷们谁都没说话。我清了清嗓子,问我爸:”这就是小羽?”
小羽冲我点了点头。当然这是明知顾问,但我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笑了笑,小声叫我:“大哥。”我一时感怀的很,还未开口,他怀里的宝宝蹬了蹬腿,醒了过来。
那小祖宗张嘴就开始哭。齐羽立马慌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妈在厨房听到声音奔出来,手里还掂着大勺,冲着我二叔一扬,二叔乖乖起身接替她看锅去了。
两个人抱着宝宝在一旁换尿片,我妈把小羽指挥的团团转。
“他妈妈呢?”我问。
“没回来。”齐羽抬头道。电视里传出的夸张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等全部人重新落座后宝宝也精神了。在我妈怀里一拱一拱的。够桌上的筷子。
我爸端起酒杯,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咱们吴家,除了老三,今天也算到齐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干了。”
酒一喝开,气氛就慢慢热烈了许多,后来我蹲我妈面前,拿出钱包。将里面的整钱全都掏了出来,卷成一个卷塞进宝宝的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