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死了心,同时也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我。
我和那人斗智斗勇了两个多月,终于在一个雨夜成功看到了他的脸,却万万没想到那人我认识。是三叔手下一个叫皮包的,因这名字我对他颇有些印象。
他知道已经瞒不住,一脸苦笑的将我从雨地里扶了起来,一边说:“小三爷,你说你又是何苦?”
我们都被大雨淋了尽湿,挤在一家小卖部的房檐下避雨,他沉默的抽了一根烟后与我挥手告别。
我更加相信三叔不是无辜。
但自那之后我身边的眼线一下子都消失了,三叔也未传来一言半语,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换了更隐秘的手段。有了这一层,张起灵的不出现似乎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场博弈,我们都在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所有的人都在等,我也在等。
等一个真相。
秦海婷仰起脸,手指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问我:“你今晚有没有空?”
她是我妈远程遥控我的相亲对象,这半年我尤其老实,她说的话我没有不听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秦小姐不太爱说话这点让我很有好感,因此也就耐着性子多坐了一会。
结果她先坐不住了,索性实话实说。她本身有男友的,但家里不同意,非要她来相亲。
我一听便乐了,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分,也是种难求的际遇。我们干脆把话说开,从此互为掩护,不得不说,从此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她笑吟吟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时间你给个准信啊?”
我问她:“又干吗?”
她说:“出去玩。”
我摇了摇头。
她一下笑出了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去……帮个忙呗……”
我了解她的意思,还未开口她又说:“今天我生日呀!”
我有点惊讶,迟疑的说:“生……日快乐。”脑子里却想的是我居然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生日,这差点就是个破绽……结果她慢慢靠回了沙发椅背,面色肃整起来,但没绷两秒又笑了。
“骗你的……”她说:“我是春天生日。”
出门的时候天阴的厉害,云层压的很低,天气预报说寒流南下,今夜说不定会下雪。但秦海婷明显是不怕冷的,我去她家接她,赫然还穿的是裙子。
我说:“你都不看看几度了,穿这么少小心腿疼。”
她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环视了车内一圈才说:“你怎么换车了?”
我说:“不是你说来接你。”
我还特意开了三叔的车。
结果她一脸不高兴,过一会才说:“谁让你开这么好的车?你应该表现的落魄一点!落魄!”
我笑着点头称是,“下次我骑自行车来。”她这才满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乱烘烘闹了一晚上,我因为还要开车,喝了一肚子果汁,又要看着秦海婷不让她喝多,简直变成老妈子之类的角色,但最后她还是醉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弄进车里,看着她哭掉了半盒纸巾,接着从手机里翻出个地址扔在我面前,不容置疑的下令:“去这里!”
真的下雪了。
她给我的地址还在城外,之前细密如盐的雪粒如今大片大片的从天空落下,我必须要开着雨刮器开车,车灯的光柱前雪片纷纷攘攘的,路面宽阔,很快雪覆盖了马路中央的黄线,身下的路也开始变的不真实起来。
秦海婷哭的累了,头靠在车窗上半梦半醒,我听见她口中呓语,无非是为什么,怎么办,你浑蛋。
这些话我也想说。
过桥的时候我开了一点车窗,冷风从窗缝中灌进来,旁边车道上一辆三轮车与我们相向而行,逆风吹开了他的外套,鼓的仿佛面小帆。他到底在哪里?
车轮飞驰也快不过光影流转,我等了这么久,就真的没办法与他见一面吗?
时间溜走从不留情,黑夜与黑夜之间,都隔着一个个荒凉的白日。
他难道真的看不见我是如何熬过这些日子的?
第24章
秦海婷是我背上去的,好在这种老式筒子楼最高也不过六层。累到罢了,她一个劲的往下溜,胳膊死死勒住我的脖子搞的我几乎背过气去,我又不好与她多做肢体接触,简直比爬了十几层楼还累。
开门的男人眼神有一丝错愕,我面色狼狈的朝他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赶紧接着!”他似乎才如梦初醒一般,接过我背后的人,我也跟着往屋里迈了一步,很简单的一居室,没什么家具,一览无余果真家徒四壁。
秦海婷半靠着那人,头微微转过来了些,竟冲我比了个手势,我简直哭笑不得,当即转身就走,绝对不戳那当人形电灯泡。
我都快走到楼梯口了才听见那男人追出来的声音,我只是举手挥了挥权当做别,并未回头。
声控灯灭了,我也没发出大动静,站在黑暗的楼道里点了一支烟,缓缓而又深长的吸了一口,我能听见烟丝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火光明灭,我几乎将肺里的空气都吐了出去,似乎这样便能一扫我胸中的抑郁。
说是福至心灵也不一定。
这栋楼的楼梯间没有窗,通体都是砖拼的花格,一溜从上到下,楼下的路灯透了点光上来,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觉。
他就站在那,手插在兜里裹着那单薄的帽衫,仰头看着楼上的方向,我马上反应过来那是秦海婷刚才进去的房间,夜色中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却清楚的看见他肩头尚未化开的雪片。
眼前像是突然升起一片白雾,我只觉得我那颗被冰雪层层包裹的心,突然就喷涌出了炙热的岩浆,甚至耳边能听见水汽蒸腾的呲啦声。
就在我恍神的时刻,他突然低下头,扣上帽子,转身走了。
我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那片空地上一个人也未见,但那串脚印不会有错,我的心擂鼓般的敲了起来,简直忍不住要感谢老天爷,在这样一个雪夜里让我不至于彻底失了他的踪迹,我朝着黑暗冲了过去。
他走的很快,在我觉得能看到他的时候,拐过街角他又不见了。地上的脚印就是路标,指向他的方向。我的心被搓成一条长绳,一头系在我身上,一端飘散在无尽黑夜里。我想当然的以为,只要尾随他走过的方向,就必然能找到他。但是,我忽略了这雪越下越大,终将掩埋掉他留下的踪迹。
终于,我看着白茫茫的一片空地,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张起灵”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他的名字,就算没人应,我也想把话说完。“你出来! 给我把话说清楚!”无论到底真相如何,我只想听他说一次。
我仿佛是个盲人,正在模那头大象。更何况面前一切已交织成迷宫一般,只有站在高处俯瞰才能看清脉络的纵横交错,但我双脚立足于地面,看见的只有眼前的道路与无数分岔的小径。
三叔哪些形势逼人无法施救的鬼话,蒙蒙外人可以,我是绝对不会信的。张起灵也不会。
我的声音惊起一群麻雀,在黑暗中扑棱着翅膀奋力飞远,那人从树影后走了出来,一步步靠近,我甚至听见他脚下踩着的枯枝发出的脆响,他一直看着我,但那眼神又像是看着我身后无边的夜色。
我与他相顾无言,一时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抖了抖嘴唇,先出口的却是个毫不相干的傻问题:“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脸上竟浮现起些许尴尬的神情,但很快又平静了,他说:“不会了。”
我来不及寻思这个不会了到底代表了什么,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袖子:“你到底去哪了?”
他垂头看了看我的手,淡然开口道:“我要走了。”
“走?”我拽紧了他,急切的说:“你走到哪去?你自己说的,要找人什么的……你怎么又说走。”我语无伦次的,“我三叔的事我知道了……总之他不是……”
他却打断了我,说:“那不重要。”
他离我那样近,近的可以看到他睫毛上落的雪花,但是我们又离得那样远,他嘴里吐出几个字,真的让我入坠深渊。
他说:“一切都结束了,我找到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多希望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破绽,但终究徒劳无功。我有些绝望的欺身上前,狠拧了他的腕子,咬牙切齿的问:“你找到了谁?”
他只是反手一转,便轻松挣开了我的桎梏。
“你不必知道。另外……“仿佛开恩似的,他又多说了几个字。
“我不会再出现了。”
我感到一口血涌上喉头,胸口仿佛被撕开一个口子,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他说完那几个字,决绝的转身便走,似乎没有一丝犹豫。只剩我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痛感缓慢而至。我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和虚无。
第25章
我连着烧了一个多星期。
第二天让王盟送了一兜药来,结果没一个管用的,烧不但不退,还快把我点燃了。浑身烫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只好拼命喝水,一晚上能喝一暖壶,但也没有用。第三天上我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