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兮看着姑娘们走远了,心底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暗暗忖道:“自古烟花巷便是英雄温柔冢,这话果真不错,要是今日换做是男子来此,方才那几位姑娘只须软语几句,只怕喝上个十杯八杯都不够过瘾。”
老鸨上下打量了一眼叶泠兮,只觉得这公子虽然女气了一些,可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却不是一般官宦子弟能有的,突地,她的眸光落在了叶泠兮的耳垂上,眼底的笑意忽地深了几分,“公子啊,真不巧,我那心肝儿昨个忙了一夜,才歇下不久,公子若是要见折雪,还请改日再来吧。”
叶泠兮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了那条汗巾,递到了老鸨手中,“妈妈先别忙回绝,且先问问苏姑娘,是见还是不见在下?”
老鸨略微一惊,接过了汗巾,目光巡梭到了那朵雪梅上,“公子?”
“在下今日既然来了,不管能不能见到苏姑娘,也得先尝几口这儿的美酒,妈妈可先问问苏姑娘,在下先去那儿喝上几杯。”叶泠兮依旧笑着,说完,只见她带着老宫奴走到大堂的一角包厢中坐下,点了一壶美酒,几盘小菜,悠然欣赏起堂中起舞舞姬的舞姿来。
老鸨握紧了汗巾,吩咐了姑娘们好生伺候着,便急匆匆地往后堂走去。
后院幽幽,小阁寂静。
苏折雪安静地睡在锦床上,罗帐垂下,安静中只能听见苏折雪均匀的细细呼吸声。
子鸢坐在书案边,杵着脑袋,叼着毛笔,歪着头瞧着小阁外的天空,出神地想着什么?
“咚咚。”
突然门被人叩响,子鸢连忙放下毛笔,快步走到门后,将房门打了开来,对着老鸨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妈妈,姐姐才歇下不久,可别吵到她……”话说到一半,眼尖地瞧见了老鸨手中的汗巾,不禁压低生意喜道,“我的汗巾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说着,便从老鸨手中把汗巾给抽了出来,在手中反复检视,“干干净净,一点血渍都看不出来啦!”
老鸨怒然伸出了手去,揪住了子鸢的耳朵,“你这臭丫头,高兴成这样做什么,我瞧今日那人来者不善,定又是你惹来的祸事!”
“哎呀,妈妈饶命饶命!”子鸢连忙求饶,“妈妈,这……这祸福未知,既然妈妈都说是我惹来的,自然该我去解决,还请妈妈手下留情,留情啊!”子鸢被拧得生疼,可是一想到苏折雪此刻正在熟睡,当下忍住了叫唤,对着老鸨连连抱拳求饶。
“你解决?”
“不错,我……我……嘶……”
老鸨松开了子鸢的耳朵,子鸢接连倒吸了好几口气,揉了揉耳朵,连忙将汗巾小心收好,眼珠子忽地一转,笑嘻嘻地道:“妈妈你放心,我这次定不闯祸,就先打扮打扮,妈妈就安心的先出去照顾生意吧!”说完,子鸢急急地关起了房门,将老鸨拦在了门外。
“臭!”老鸨生怕真吵醒了忙了一夜的苏折雪,硬生生地忍住了叫唤。
不多时,子鸢又将房门打了开来,只见她穿了一身醉今宵的小厮衣裳,还在唇上用毛笔画了道八字胡须,笑道:“走,让我去会会她!”
“你……”老鸨话还没说完,便被子鸢急急地拖着走下了小阁。
苏折雪哪里睡得着?
子鸢与老鸨的脚步声尚未走远,苏折雪已睁开了略显疲惫的眼眸,喃喃道:“呆子,你的事岂可少了姐姐帮衬?”
老鸨与子鸢跑到了大堂外,老鸨总觉得有些不妥,便拉住了子鸢,道:“这大堂里酒客甚多,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好行事。”
子鸢点头道:“妈妈不妨把那人请到二楼沈远那厮包下的包厢里?”
老鸨想了想,觉得可行,可还是不放心子鸢,“你可不要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否则老娘就……”
子鸢连忙闪开老鸨的手指,嘿嘿笑道:“妈妈就放一千二百个心吧,今日绝对是喜事!”
老鸨白了子鸢一眼,不再多话,整了整衣裳,又笑盈盈地踏入了大堂,引着叶泠兮与老宫奴往二楼包厢去了。
子鸢在大堂外等了等,便低着头走入了大堂,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叶泠兮坐定之后,笑然看着老鸨,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老鸨,“妈妈跑这一趟,辛苦了。”
老鸨笑着接过这锭银子,“公子客气了。”
“久闻苏姑娘艳冠临安,今日若能得见一回……”
“公子真是厉害,当真能寻到我。”子鸢含笑开口,打断了叶泠兮的话,只见她贼兮兮地走了进来,对着叶泠兮恭敬地一拜,抬眼瞧见叶泠兮之时,浑然不觉自己眼底竟是满满的欢喜。
叶泠兮对上了子鸢的眸子,不觉自己的嘴角往上又扬了一扬,笑容比方才又灿烂了三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你可以跑到哪里去?”语气之中,颇有几分得意之音。
子鸢眨了下眼,笑道:“公子厉害,子鸢佩服。”
叶泠兮笑了笑,示意老鸨退下,“妈妈可以先下去忙,今日见不到苏姑娘也无妨,有这小厮伺候着便可。”
老鸨只好点头退下,总觉得心里担心得厉害,才走几步,便瞧见阿翎端着酒水站在包厢外,看似是伺候,其实是监听这房中所说话语。
老鸨瞧见主上已在这儿,当下放心了许多,便先走了下去。
“公主今日前来,不仅仅只为了还小的汗巾吧?”子鸢听着老鸨走远,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叶泠兮没有回答子鸢的话,只是笑着把桌上两个酒杯斟满,反问了一句,“本宫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想洗清嫌疑,重回禁卫营?”
子鸢笑道:“公主若信那夜小的所言,小的自然千百个想!”
叶泠兮轻笑了一声,道:“你要知道,这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你想得到一样,势必要失去一样。”说着,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粒绿色药丸,丢入了其中一杯酒中。
☆、第三十二章 .还彼当日债
“公主这是何意?”子鸢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是从叶泠兮的笑容中,一时又看不出她在盘算什么?
叶泠兮抬眼定定瞧着子鸢,道:“这药丸由断肠草提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入酒即化,常人沾上一滴便可致命。”
“何为代价?”子鸢脸上的笑意已逝七分。
叶泠兮端然坐好,扇动玉扇,气定神闲地道:“你若回禁卫营,本宫可保你日后青云直上,前途一片光明,只是你需要展现你的诚意。自古无毒不丈夫,欲成大事者,必不可多留恋儿女私情,所以,你心里的姐姐必须完全放下。自然,你就选无毒的那杯喝下,剩下那杯,便是你姐姐的。”
“你若选有毒那杯喝下,那足见你是个留恋温柔乡的凡夫俗子,但念在你一份深情的份上,本宫可以在你死后,把醉今宵给盘下,包你姐姐一世荣华富贵。”
子鸢定定看着叶泠兮,摇头笑道:“小的所认识的楚山公主,可不会做出这种歹毒之事。况且,小的还记得公主殿下曾经答应过我,不杀小的。”
叶泠兮笑道:“本宫可只是说不凌迟你,不砍你的头,可从未说过不毒杀你。”
“呵。”子鸢嘲然一笑,抱拳对着叶泠兮一拜,“这一回,小的输得心服口服。”说完,转过了身去,笑道,“可公主殿下,您也没说非要小的从这两杯酒中选其中一杯喝啊,所以小的一杯也不选,这赔本的买卖,小的可不会傻到去做。”
叶泠兮愕了一下,“你站住!”
子鸢笑然回头,“公主还有何吩咐?”
叶泠兮起身正色道:“祁子鸢,你别忘记了本宫的身份。这两杯敬酒你如若不喝其一,那后面的罚酒,可不就不止一杯了。”
子鸢转过头去,“若是楚山公主真如此心狠手辣,就算子鸢当日有眼无珠,白白与公主生死相交一场。”
“这呆子不懂事,冒犯了公主之处,还请公主见谅。”突然,苏折雪的声音在包厢外响起,只见她穿了一声雪色红梅裳盈盈然走了过来,对着叶泠兮福身一拜,“民女拜见公主殿下。”
叶泠兮呆呆看着苏折雪的眉眼,只觉眼前这女子天生自带三分媚意,即便自己是女子,便是多看上她几眼,也觉得心底有丝淡淡的酥意升起。
“姐姐,你不必跟她道歉!”子鸢背对着叶泠兮,给苏折雪使了个眼色,故意提高了声音,“还亏百姓们称赞楚山公主忧国忧民,哪里忧国忧民啦,今日分明在仗势欺人,残害百姓!”
叶泠兮眉尖微微一扬,笑道:“你就尽管骂,反正也是将死之人,本宫可不会跟你计较。”说着,叶泠兮看向了苏折雪,“既然祁子鸢不愿选,苏姑娘不妨为他选上一杯,一杯是爱郎的前程,一杯是你的富贵荣华,你会选哪一杯呢?”
苏折雪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子鸢的手,温柔无比地对着子鸢一笑,“呆子的命,自是比我的富贵荣华重要。”
子鸢定定看着苏折雪的眸子,只觉得现下那如水脉脉的深情已化成了点点熨人温暖的暖意,就瞧上一瞬,便足以让她暖透心扉。
“傻姐姐……”子鸢握了握苏折雪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的命是你救的,若是我这条命可以保你半世富贵荣华,便是死了也值得!”说完,子鸢松开了苏折雪的手,转过了身去,同时拿起桌上的两杯酒,一口一杯,全部喝下了肚去,对着叶泠兮挑眉笑道,“我的命你拿去,这一次,可不许你再耍赖,不照顾我姐姐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