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雪点头,“不错。当年‘大云巫殇’,皇族叶家几近覆灭,若不是家有祖传长生杯,只怕当年十皇子叶无心的性命也难再续,也不会有后来的云太宗,传国三代,到今日的云徽帝了。”
“原来这长生杯并非传说啊!”子鸢惊诧无比,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中的七大圣物真的存在。复又转念一想,大晋皇人人命不过四十,若是真得了这个长生杯,或许真能突破宿命,也怪不得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派遣细作混入大云。
苏折雪继续说道:“风尘之地多流言,这三年来,我跟着妈妈辗转临安,明看是竞选花魁,实则是想混响了名声,招惹一些云国近臣来套问消息,只可惜,辛苦三年,也仅仅只能靠近一个沈少将军。”
“也就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子鸢又琢磨了琢磨,喃喃道,“怪不得蜀王会着急,所以才会派了个冷冰冰的阿翎姑娘来做监工。”
苏折雪摇头道:“她并非监工,她只是路逢埋伏,只能在我这儿暂避风头。”
“埋伏?难道说,你们大晋之中,还有人想要这长生杯?”
“大晋皇族谁人不想长命?蜀王如是,自然晋永帝与齐王殿下也如是。”苏折雪说完,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姐姐有一事要求你。”
子鸢愕了一下,“姐姐有事尽管说,不必用‘求’这个字。”
苏折雪摇头,“这些事本不该把你牵连进来,可事已至此,如今一切已成困局,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阿翎不可在我这里久留,待你伤口好些,姐姐求你护送阿翎回返大晋。”
“姐姐……”
“你若是不愿意,姐姐也不会逼你。”
苏折雪看出子鸢的迟疑,马上补了一句话。
子鸢摇了摇头,道:“其实我觉得,现下阿翎姑娘留在这儿,反倒是最安全的。”
“哦?”
“你想,外面有那么多人要她的命,只怕还没踏出大云的国境,她已经一命呜呼了。”子鸢说完,又想了想,“倒不如等一切都安静几日,或是寻个女尸出来,充当下阿翎姑娘,让杀手们以为她死了,这样我再护送她上路,也安全一些。”
苏折雪暗舒了一口气,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子鸢笑道:“我若不小心,又害了阿翎姑娘,那岂不是大大的呆子了?”
“呆子。”苏折雪轻念了一声,却是前所未有的酥然。
子鸢心跳快了一拍,对上了苏折雪的眉眼,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爱恋女、色,多瞧上苏折雪几眼,竟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得砰砰作响,不禁骇然低头,急忙转换话题,“姐姐……那个……从沈……沈少将军那儿可套出长生杯的蛛丝马迹?”
苏折雪知道失了态,连忙回道:“他那儿什么都没套出来,倒是我反复推敲,猜到了一个地方,或许会藏有长生杯。”
“何处?”
“当年云太宗驾崩,长生杯记载就此消失,很有可能长生杯已随葬云太宗。”苏折雪说完,又加了一句,“也或者,长生杯是大云皇室传国之宝,如今还在大云皇宫宝库之中。”
“也就是说,我要么去探一探皇陵,要么就想办法混入深宫仔细搜查。”子鸢喃喃低语,“探皇陵可不容易,那儿重兵把守,混深宫的话……”子鸢转过了头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扮太监也要搜身,装宫女要等宫招,不如回禁卫营,看来我这个假死人还真要早些活过来。”
苏折雪听着她嘟囔,知道她有心助她,心里半是欢喜,半是害怕,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柔柔地唤了一声,“呆子。”
子鸢回过了神来,“啊?”
苏折雪正色道:“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的……”
子鸢淡淡一笑,“其实我不怕牵连不牵连,我唯一怕的是,你瞒我太多,突然有一日,我的姐姐变成另外一个人。”
“会么?”
“我说不上来,索性就不去多想那么多,只要姐姐你觉得安心便好。”子鸢说完,抬手揉了揉又开始啧啧生疼的后脑,“我更怕我若是想起我是谁,我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你近日想起了什么?”苏折雪忧心忡忡。
“有人追杀我,于是我跳了崖,于是……”子鸢摇了摇头,不想苏折雪为自己担心太多,于是强笑道,“还好有姐姐把我捡回去,不然啊,只怕我今日已成一缕亡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啦!”说着,子鸢扮作亡魂飘荡的样子,身子摇了又摇,“姐姐,你看我像不像亡魂?”
“好端端的扮什么亡魂啊?”
“像不像嘛?”子鸢朝着苏折雪眨了下眼睛,又做了一个鬼脸,把苏折雪逗得笑了出来,“哈哈,姐姐笑了就好。”
“呆子!”
☆、第十五章 .鬼魅乱今宵
“臭丫头!”厢房门外,听了许久的阿翎终于舒了一口气,悄然低骂了一声子鸢,如今夜算是告一个段落,子鸢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至于她如何再回禁卫营,实在是个棘手之事。
这臭丫头分明说了有法子回去,可想来想去,一个活死人如果不借外力,是无论如何都活不过来的。
“嘀——”
奇异的笛音突然吹响,阿翎不禁瞬间白了面容,惊愕无比地循声瞧向了笛音飘来的方向——
淡淡月华之下,飞檐之上,一袭黑影,衣袂翩翩,宛若夜中幽灵,一双幽绿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阴魂不散!”阿翎咒骂了一句,转身欲走,可才走出几步,方才那抹黑影已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前。
“局已终了,你也该认输了。”檐下阴影恰恰遮住了黑衣男子的一半脸颊,却照亮了他另一半阴鸷白皙的脸庞,以及那只幽绿色的骇人眼眸。
阿翎冷笑道:“是么?你何时见我认过输?”
黑衣男子忽地伸出了手去,捏住了阿翎的下巴,却被阿翎冷冷拂开,男子不禁笑道:“有趣,有趣,如今你所有棋子尽是无用之棋,你以为你还有翻盘的可能?”
阿翎咬牙道:“那又如何?”
黑衣男子逼近了阿翎一步,再次捏紧了她的下巴,“这场游戏,我赢得无趣,你玩得痛苦,不如早些完成你我婚约,你我也乐得清闲。”
阿翎挣扎拂手,却难动他分毫,反倒是被黑衣男子突然推在了廊柱上,不由得惊呼道:“放肆!”
“我可算不得放肆了。”黑衣男子阴沉沉地笑了开来,“我若是放肆,你以为你离得了大晋?”
阿翎索性不再挣扎,只是漠然发出一阵渗人的冷笑来,“又当如何?”
黑衣男子欺身逼近了阿翎,浓浓的鼻息近在咫尺,“言下之意,你还想继续玩下去?”
阿翎挺直了身子,定定对上他的眉眼,一字一句地道,“不!死!不!休!”
黑衣男子的眸光忽地一柔,狠狠地一口吻住了阿翎的唇舌,却被阿翎狠狠地反咬了一口,逼得他不得不放开阿翎,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男子的舌尖轻轻舔过唇上的伤口,阴森森地笑道,“你还是一样的带刺,不过做我的女人,就该带刺,甚至还要带点蛇蝎心肠!”
阿翎厌恶无比地擦了擦唇,“今日之辱,我迟早会还给你!”
黑衣男子不禁放声大笑道:“只怕我再等上三年,你也报复不了我半分。”
阿翎握紧了双拳,因为极怒,牵动了心肺,不禁发出一阵咳嗽。
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药囊,递向了阿翎,“做女人何必太逞强,只要你乖乖低头一回,我保证你从此再也不会咳一声。”
阿翎凉凉地笑道:“少说这些虚话!我不稀罕!”
黑衣男子将药囊收回了怀中,啧啧道:“其实就算你咳死了,我也一样会娶你,你该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这样的蛊虫繁衍尸体。”
阿翎只觉得一阵凉透心扉的麻意从背心处麻酥酥地散布开去,警惕地往黑衣男子周围瞧了又瞧,“你今日来次,是想逼我就范?”
黑衣男子摇头笑道:“你可别怕,我若要逼你就范,只须让曹衙带兵把这里抄了,把你的棋子全部毁了,你也得乖乖回去与我成婚。”说着,黑衣男子再欺身逼近了阿翎一步,“只是你若心不死,就算嫁我也是枉然。”
阿翎冷笑道:“你当我不知?你娶我不过是想要我做你蛊皇繁衍的母体!只要我心有抗拒,就断然成不了你蛊皇的母体!”
黑衣男子颇为吃惊地上下看了看阿翎,“你竟会知道这个?”
阿翎怒声道:“我大晋建国百年,嫁入你国师府的女人从来都活不过十年,并且从来都没有子嗣,这可能么?”说着,阿翎挑眉冷对黑衣男子,“我悄悄钻研蛊术多年,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蛊中之皇若要繁衍,必须母体心甘情愿地献身蛊皇,之后便十年繁衍蛊虫,化人胎为下一任蛊皇,待蛊皇产出,这母体也阳寿终了,一命呜呼!”
黑衣男子沉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
阿翎昂起了头,“你大可抄了这儿,也可拿了我的命,但是,你也会失了一个母体,断了蛊皇传承的希望!”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你这是威胁我?”
阿翎笑道:“我的尸体固然可以繁衍蛊虫,却传承不了蛊皇,你若逼我太紧,大不了你我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