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魔头一肚子坏水,既然已经生疑,莫不是早有准备?
    病老叟思绪万千,心神难定,不由带出几分现在脸上。
    再观王怜花,一派悠然之相,实则用狡狐似的双瞳暗中称量着病老叟。
    他事前并未瞧病老叟的破绽,亦未布下任何计策,刚才一席话不过是在扰乱对方心神,让其不敢随意动手,亦期获得翻盘之机。
    攻心之计的效果明显,尽管病老叟竭力控制,火眼金睛的王怜花依旧从人目光中瞧出了动摇与犹疑。
    然而,病老叟的指尖忽地在袖口上一捻,这一捻仿佛给了他无比的勇气与自信。
    眼中的犹疑褪去,他撕破脸皮,狞笑道:“王怜花,别跟老夫耍心眼!”
    “如今大局已定,就算你是条滑不留手的鱼儿,我也不信你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话说的斩钉截铁,又重又沉,就像是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
    王怜花微微眯起眼睛,细密的睫羽遮住瞳眸幽光。
    虽然病老叟药倒众人,给王怜花添了诸多累赘。
    但若是他只顾自家性命,不管人质死活,凭病老叟那高不成低不就的功夫,怎么也制不住他。
    而且,他王怜花又没有沈浪那般菩萨心肠,以他在江湖上的狼藉名声,抛下人质的保全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怎么看病老叟都并非稳操胜券,可他为何如此信心满满?
    虽想不通其中关窍,但王怜花并不打算同他僵持下去。
    冷冷一笑,只要先将人给拿下,无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也不是毫无筹码。
    心中定计,负在背后的手腕轻轻一抖,铁扇无声无息地从袖中脱出,落入掌心。
    手腕一转,弯月似的冷锋翻转出一片银蓝光晕,向病老叟袭去。
    轻灵得宛如摘花拂叶,瞬间抵至脖颈,仿佛下一息就要摘去一颗大好的头颅。
    看到王怜花骤然出手,病老叟眼睛眨也不眨,优哉游哉地拈须微笑,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
    王怜花心中更疑,手中锋芒却更盛。
    抵在颈间的冷锋正欲往前一送,修长的指尖蓦然一抖。
    接着,他全身都颤抖起来。
    铁扇被捏的咯咯作响,掌骨紧绷,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
    骤然爆发的剧痛,像是烈火一般席卷全身,猛烈地炙烤着他的身体,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肉都快被烧焦烧干。
    王怜花忍不住从喉中发出一声低吟,猛地咬牙咽了回去。
    在面孔因疼痛扭曲之前,他以手捂面,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尚未退几步,突然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不知何时,一个男子悄无声息地立在他身后,头上戴着白无常的鬼面。
    血红的舌头从王怜花的肩膀上耷下,那一张咧着血盆大口的笑脸,从他身后探出,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怜花顿时手足一片冰冷,心中骇然。
    有人潜至他身后,他竟一点也不曾察觉!
    颤抖的双唇用力一抿,右手一振,扇刃撩起寒风割出。
    “白无常”咯咯一笑,双臂猛然挥出。
    行止半途,两根带骨头的玩意儿,竟化作柔软的绳索,缠住王怜花的右臂狠狠一拧,“咔嚓”一声,骨骼脱臼。
    王怜花面色一白,本就发抖的身躯抖得更厉。
    哐当一声,铁扇跌落。
    “白无常”双手一松,任凭痛到无法动弹的王怜花伏倒在地。
    王怜花蜷曲地跪在地上,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扣住地上的泥土,用力到每个指节都发白。
    面上血色尽褪,本就白皙的面孔苍白似雪。光洁的额头上析出细密的汗珠,汇成斗大的一粒,颤颤地挂在颚上。
    不一会儿,口中弥散开一股铁锈味儿,在舌尖晕开,又腥又甜。
    一双满是泥泞的灰布鞋停在眼前,王怜花艰难抬头。
    病老叟蹲下身,笑眯眯地瞧着他。
    “王公子啊王公子,老夫行医数十年,承蒙诸位看得起,赠送了‘神医’之号,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子本事的。”
    “若是相处了这些天,老夫还看不出你身中奇毒……哼,还不如将这双招子挖出,给我那祖师爷烧了去!”
    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傲。
    “只是未经细诊,拿不准你中的是哪样□□。”
    他捻着胡子,慢悠悠道:“你以为我们陷在石阵里那会儿,我不去找别人,偏跟你凑作一处,真是为了找你聊天儿吗?”
    “在同你说话之时,我便偷偷扯下一根头发丝儿,圈在你的手腕上,替你细细诊脉。”
    此话虽说得轻轻巧巧,但江湖上会耍一手悬丝诊脉之人,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气血凝结,脉象浮冲,元阳不归,真阴不顺……乃是寒毒之兆。”
    “再想到你竟不惧迷香之力,这类似于‘百毒不侵’的特性,许那奇毒带来的效用。”
    “综而思之,天下间药性如此霸道,竟令其他毒物为之俯首的奇毒只有那一样!”
    病老叟顿了顿,眼中浮现出狂热之意。
    一字一顿道:“云梦仙子的冰、魄、蟾!”
    他哈哈大笑道:“世人只知昔年的江湖第一女魔头云梦仙子,以暗器‘天云五花绵’与‘迷魂慑心催梦大法’名震江湖,却不知道她还珍藏有叫做一种‘冰魄蟾’的绝世奇毒。”
    “只有我才知道……哈哈哈……只有我才见过!”
    “毕竟那毒可是我与她联手自成……然而也许是奇物天妒,也就制成了那么一瓶,解药也只有那么几丸。”
    “然后被她收走珍藏,我便再未曾见过。”
    惋惜地砸砸嘴,那心痛悲伤的模样,仿若一位被抢走爱子的老父。
    叹罢,接着道:“此毒至阴至寒,中毒之人每月十五、三十,必会发作一次。届时五脏俱伤,痛不欲生,直叫人能活活撞出自己的脑浆子来。”
    “今儿虽不是你发作的日子,但是既然知道你中的什么毒,我便用使药诱你发作。”
    王怜花道:“我、我明明非常小心,你、你不会有下毒的机会。”
    话语断断续续,竟已痛到无法连贯说出。
    病老叟道:“王公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手指在袖口一捻,拎着一样物件在王怜花眼前晃了晃。
    “我用的是这个。”
    竟是一个香囊。
    王怜花微微一怔,呢喃道:“是了,佛殿中佛香浓烈,掩、掩盖了气味,正可遮掩香囊的气味,我…… ”
    闷哼一声,垂下头去。
    病老叟瞧着汗湿重衣,浑身颤抖到几乎痉挛的王怜花,心中快意的不得了。
    想要更加羞辱他,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手段还是你娘教我的。”
    “说起来,老夫当初可是差点儿就当了你的爹。”
    王怜花目陡然一寒,从紧咬的齿冠间逼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道:“哈,当初可是有不少人都差点儿当了我爹。”
    “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王怜花仰头,直勾勾地盯着病老叟。
    病老叟心中一寒,觉得他冰冷的目光化作刀剑,冷泠泠地抵在他心窝上。
    王怜花忽然笑了起来,俊美的面孔一半因痛而狞,一半因蔑而笑,两者融溶为一,极为扭曲可怖。
    尽管顶着这样的神情,他的声音竟然还是温柔轻软的,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我啊,将他们每一个人都砍断了四肢,削成人棍,埋在地底。”
    “然后,用种花用的短锄撬开头骨,趁着白花花的脑浆还热着,拌上泥土,撒上花种。”
    “等到明年的春天,这些人头花盆里,便能开出一片姹紫嫣红,比单单种在花圃里的花草,不知娇艳几何。”
    “有几次亲手侍弄的时候,还能看到地龙从那眼窟窿里爬进爬出……”
    沉黑的瞳眸凝注病老叟,他咯咯笑道:“如今想来,我可是还缺着一盆月季呢……”
    病老叟面色一寒,冰冷话语像是一只鬼爪,紧紧攥住他的心脏,骤然升起的惧意令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白无常”看出不妥,若是再令王怜花多说几句,说不得会生生吓破病老叟的胆。
    便截口道:“好端端的,提那些死人作什么?”
    他对王怜花道:“虽不知你这云梦仙子的儿子,为何会中她的秘制□□。”
    “不过她还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若是有机会,在下一定会去令慈坟头上炷香。”
    声音温文尔雅,如同三月和风,吹散了一寺寒寂。
    一听到这个声音,林素仙本就因失血而苍白的面色更白了,幽惨惨的,宛如一具亡魂。
    她颤声道:“任……萍踪?”
    
    第92章 观音龛(十八)
    
    “正是为夫。”
    “才几日不见,娘子便连名带姓地唤我,竟与我如此生分了?”
    “白无常”探手摘下鬼面,露出一张俊朗儒雅的面孔,淡眉细目,笑如春风。
    赵碧穹与聂巧巧二人一看这张脸,面上陡露惊容。
    任萍踪?怎么会是任萍踪?!
    毕竟在他们心中,任萍踪不过是个意志不坚,沉迷幻象美色的懦弱之辈,比起其娘子“嫏嬛女”来说,他这个“逍遥子”委实有点名不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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