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狰狞了面容,赤红了眼珠,为了争抢更多的钱财,他们互相推攘捶打,无情地从尸体上踏过。在打斗间,眼见着一颗珠子蹦进了死人的嘴里,他们抢着扑倒在尸体上,伸手掰断死人的下巴,只为捡取它。
一时间,飞霞苑又仿若陷入一片人间地狱,整个苑中恶鬼横行。只不过方才的恶鬼是那群磨刀霍霍的杀手,而此刻的恶鬼却是他们自己。
隔着这一片惨烈丑恶的人间炼狱,王怜花与沈浪四目相对。
他微微一笑,唇齿微动,用口型对沈浪无声地说道:你追不上我的。
然后转身顺着屋脊,施施然地翩然而去。
只余一曲拐着花腔的洛阳小调随风四散——
“人人都道江湖好,恩怨情仇恨难了。”
“人人都道江湖好,刀光剑影小命消。”
“人人都道江湖好,兄弟反目名利高。”
“人人都道江湖好,英雄坟头铺荒草……”
沈浪又一次眼睁睁地目送王怜花离去,直到那个绯衣公子的背影消失于火烧似的晚霞之中。
他确实追不上他。
这并非是轻功不及他,而是因为沈浪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浪收回投落于天边尽头的目光,足一蹬地,如同一阵清风飘入人群。
出手如电,揪起一个正在与人撕打的壮汉抡臂一扔,砸翻了一群抢夺财宝之人。
运气于胸,沉声一喝,如平地惊雷,震得苑中众人齐齐一静。
沈浪亮出手中,于掠入人群时,顺手从地上捡来的长刀。
横刀于胸前,并指点于刀脊滑下。
明如月,寒如霜,雪亮的刀刃映照着沈浪漆黑的瞳眸,如雪如霜!
沈浪淡淡道:“还不走吗?”
“再不走,休怪我大开杀戒!”
第28章 傀儡戏(十七)
半个时辰后,沈浪坐在一辆晃晃悠悠的骡车上,向城外而去。
骡车的主人是一个外乡人,他来镇上卖完货后,打算回去。
见沈浪一人孤零零地走在路边,一时善心大发,顺手捎带上了他。
赶车的货郎上下打量了沈浪一眼,搭话道:“小哥,这世道不好混吧?”
沈浪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换上没两天,又被抓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微微一笑,道:“确实不好混。”
货郎道:“我自打干这行起,走南闯北也有不少年头了。也见过的怪事不少,却就没见过像今天这么邪乎的。”
“昨天早上镇里的人都跟撞了邪似的说自己叫沈浪,一到今儿晚却又翻脸不认了。”
“你说奇不奇怪?”
沈浪笑道:“奇,也不奇。”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人花了足够的价钱,买他们两天的时间把自己当沈浪,他们自然情愿把自己当沈浪。”
货郎瞪大眼睛道:“嚯——这镇子上足有上千人吧?哪个败家子把钱这么耍?真他奶奶的一点也不心疼。”
沈浪微微一笑,道:“不是自己的钱,自然就不心疼啰。”
沈浪与货郎一边谈天说地,一边乘着骡车缓缓走远。
然而,他却不知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目送他离去。
福源酒楼的屋顶上,王怜花支着腿,靠着一个兽头懒懒散散地半倚半卧。
那兽头被风霜雨雪蚀磨得面目全非,看着像是一只狮子或是一只貔貅——正是几日前的那晚,王怜花在此地初遇沈浪时,沈浪蹲着的那只兽头。
见拉着沈浪的骡车走远,王怜花收回用眼角瞥着他的余光,举起手中酒壶仰头而灌。
初见沈浪的那天,他就想喝酒了,但直到沈浪离去,他这杯酒才痛饮下肚。
辛辣的烈酒烧得他肚子里火辣辣的,他一边想着沈浪说的那些话,一边仰头痛饮,不知不觉间,便有些微醉微醺了。
王怜花晃了晃喝空的酒壶,信手一扔。玉制的酒壶顺着瓦片骨碌碌地滚落,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起楼下一片叫骂。
而他却俯看着那群破口大骂之人,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歇住笑声,王怜花道:“你不回去向你主人复命,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身黑衣,脸板得跟棺材似的乔武义,不知何时默默地站在王怜花身后。
他沉默了片刻,道:“您便是我的主人。”
王怜花又拍着腿笑了起来。
他道:“也罢也罢。”
“你主人我现在命你,请我去这脚底下的楼里大吃一顿,你肯是不肯?”
闻言,乔武义棺材似的脸木了木,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王怜花道:“连请顿饭都不肯?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乔武义喃喃道:“公子若是要吃太贵的,我恐怕……”
王怜花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冲乔武义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他笑道:“刚过了一把挥金如雨的瘾,一时兴起将自己的钱袋子一起扔下去了。”
“否则,我想吃什么还用得着你给钱么?”
说着,他长身而起,伸手勾住乔武义的肩膀,一副好兄弟似的模样,拽着他往楼下走去。
一边走,一边笑道:“天大地大不如肚子大,走吧,今儿的钱就当我借你的。”
乔武义十分不习惯王怜花的亲切态度。
王怜花一揽住他,便令他精神紧绷,就好似搭在脖子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似的。
他浑身僵硬,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跟着王怜花走了几步,五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地问道:“公子为何不向沈浪解释解释?也不坦白地告诉他您的处境?”
“您虽曾经当过他的敌人,最后不也化敌为友,成为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了吗?”
“只要您开口,沈浪未必不会帮您一把……”
话没说完,便被王怜花笑眯眯地打断道:“不是未必不会,而是一定会。”
他感叹道:“沈浪便是这样的人,天生的浪子与祸头,闲不住,也静不了,事事都想插一手。”
“即使我不是他的朋友,一旦开口,他大概也会乐呵呵地自己跳进这个漩涡。只是……他最后会站到哪一边,这可谁也说不准。”
“更何况……”
王怜花冲着乔武义微微一笑,揽在对方脖子上的右手轻轻一翻。
乔武义喉头一颤,他的头被迫地高高扬起——因为王怜花手中铁扇顶端那冷锐的弯钩,冷冷地戳进了他下巴的皮肉。
王怜花冰冷地笑道:“你认为,我需要沈浪的帮助吗?”
乔武义不敢张嘴,他含混地说道:“不、不需要。”
唇齿一动,殷红的血线顺着扇叶森寒的白刃淌落。
王怜花接着道:“你认为,我需要顾及沈浪的态度吗?”
乔武义颤抖道:“不、不需要。”
温热的血珠砸落在持扇的手指上,白皙的皮肉衬着殷红的血珠,宛如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王怜花笑道:“不错,我完全不需要。”
“而且放下身段对沈浪摇尾乞怜,哪比层层谋算,步步定计,令他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来得痛快与刺激呢?”
王怜花望着乔武义的眼睛,盛满了温和的笑意。
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武义道:“我、我明……不,公子做事自有考量,小人浅薄,岂能知其中深意,只听命便是。”
王怜花笑着松开他,道:“你这不是很聪明吗?”
他用冰冷的扇面拍了拍乔武义的脸,道:“所以,以后别说傻话了。”
乔武义捂着脖子,垂头道:“……是。”
王怜花转头望向浩瀚无垠的天穹,此刻残阳似血。
他唰地展开铁扇,贴在胸前摇了摇。
长锋过襟,衣袂翻飞,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若不是手中铁扇太过狰狞,此时的他宛如一位快要乘风而去的仙人。
王怜花凌风而立,朗声笑道:“有人让我不好过,我便不会让沈浪好过,更不会让那个逼我之人好过。”
“既然要玩,索性就玩个大的!”
深沉的黑瞳中泛起微微赤红,就像是天边的火云烧进了他的眼中。
王怜花道:“这一局,沈浪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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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铁狮门得到掌门大弟子尹青与掌门千金赵碧梳失踪的消息,铁狮门掌门赵碧穹大怒,派遣五名得意弟子前去张府查探。
那五名弟子细细追查探访后,并未得到任何有关尹青与赵碧梳的线索,反而在张府沁园的书房背后掘出了一间密室。
他们进去以后,看到密室中空无一物,只在一堆未烧干净的灰烬里发现了一本秘录。
秘录里有一份清单,是对快活王那富可敌国,却又神秘消失的遗藏的详细记录。
上面记载着无数武功秘籍与奇珍异宝,清单一旦全部展开,几乎能铺满整个密室。
却恰恰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埋藏遗藏的藏宝图。
于是,这五名弟子断定,自己的大师兄奉师尊之命前去张家索要之物,乃是快活王遗藏的藏宝图。
他们起了贪婪之心,约定对发现密室一事守口如瓶,并联手谋划寻找快活王遗藏之事,意图在他们师父眼皮子底下虎口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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