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这次,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沈浪道:“这是何意?”
王怜花道:“快活王已经开始向你亲近的这群人动手了。”
“朱家散布在大江南北的每一座钱庄外,都已埋伏下一路人马,只等一声号令便洗劫钱庄。更有快活王麾下三十六名急风骑士中的十六名,率领一众高手前去突袭朱家本家。恐怕今夜过后,活财神‘朱百万’这个名字便要从江湖上抹去了。”
“而熊猫儿的那帮兄弟,已经全部被快活王抓住。虽然熊猫儿成功逃走,但是依着他的性情,要不了多久便会为了那帮弟兄自投罗网。”
“至于于远走高飞的白飞飞,快活王同样派出了不少人马,搜寻她的下落。”
沈浪默然片刻,道:“朱家与猫兄也就罢了,为何连白飞飞这个孤女都不放过?”
王怜花道:“若不是我娘横插一手,他说不定真要在白飞飞的手中吃个大亏,做下悖德乱伦的丑事。有如此智慧心计,又仇他甚深的女人,如何肯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快活王已然下定决心,要将他的敌人一并清算,而金兄不巧便是落入他手中的第一个人。”
对上沈浪征询的目光,金无望微一颔首,道:“龙卷风不过短短十日,已被他覆灭大半。为了能让剩下的弟兄逃走,我自请断后不敌,被他拿下。”
王怜花对金无望道:“快活王此人,性情如枭雄曹操一般,宁可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最是痛恨背叛他的人。”
“你不但背叛过他,还在他‘死’后,率领龙卷风剿灭他的余部。如今落在他手里,必然要叫你生不如死,你怕吗?”
金无望冷笑道:“最多也不过是被千刀万剐罢了。”
“好气概!”王怜花哈哈一笑,“为你这句话,这一杯便敬你吧。”
一振长袖,举起“白飞飞”斟满的酒,却未饮下,而是如祭奠死人一般,倒在了地上。
金无望扯了扯嘴角,转头对沈浪道:“这种人,你是怎么看上的?”
王怜花正欲相讥,落于唇边之话却化为一声叹息:“我们该回去了。”
沈浪心生疑惑,张口欲问,忽然听见天际传来一阵隆隆之声,举目远眺,却见一架飞轿破云而出。
锦缎帘帐上的金龙绣纹栩栩如生,仿佛将腾云而出。用五彩丝线秀出的繁花绚烂,隔着云雾似乎也能嗅到馥郁之气。
轿柱上镶着厚厚的金箔,轿檐四角垂挂着用龙眼大小的南珠结成的珠串。
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于轿顶,珠光通明,将整座宝驾映照得富丽辉煌。
最最奇妙的是,这座轿子似无物牵引,凌云飞来——这样的仙轿恐怕只会出现在神话之中。
但以沈浪的目力,能看到有两条漆黑的铁索悬架在两座峰头之间。
这顶轿子正是从铁索上滑翔而来。
王怜花遥望宝驾,又饮了一杯,明眸转暗,似漫上一层幽雾。
“此间主人已至,我们这群被捕来雀鸟也该归笼了。”
第124章 云岚天宫(五)
不多一会儿,两名英俊潇洒的急风骑士乘扁舟而来,受快活王之令请沈浪与王怜花前去一晤。
金无望则被王火烧押回了他本该呆着的监牢里。
急风骑士引路在前,领着二人走进一座青瓦白墙的清幽庭轩。
轩外疏疏地种着几株红梅,艳如胭脂,映着青阶雪色,遥遥看去,宛如云霞蒸顶一般。
走进轩楼,早有侍婢打起帘帐,奉客而入。
屋中布置的清雅舒适,没有丝毫富贵气象,但有十数尊大大小小的香炉或置于桌案、或藏于墙角、或悬梁而挂,焚着椒兰麝香,轻烟缭绕,香雾弥漫。
馥郁香气之中,一股浓重苦涩的药气飘来,与满室熏香分外格格不入。
沈浪望向药气传来的方向,一个高大的身影斜靠在一张以白玉、玳瑁镶嵌出精美纹饰的紫檀卧椅上。
他先是看到了一只右手,晶莹、雅致,如象牙雕成。
修长的手指虚搭在卧椅扶手之上,指甲修剪得光润整洁,中指上戴着三枚式样奇古的紫金戒指,在琉璃灯光下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接着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沉凝、锐利、令人不敢逼视。若是向你投来一眼,仿佛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最后,他看到了一张裹满绷带非人一般的面孔,和一只蜷曲残疾的左手。
在那场王夫人与之同归于尽的大火中,他面容被毁,浑身俱是严重的烧伤。又因逃出大漠时,未得到及时的医治,导致伤情恶化。
如今的他拖着一副半残之躯,身上总是流着恶臭的脓水。
需每日清洗干净,用捣的细腻的药泥敷遍全身,再以柔软的白纱细细包裹。
虽然往昔留存的痕迹不多,但从那只右手与那对眼睛之上,仍旧能看出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自封王爷的雄主。
沈浪在打量快活王的同时,快活王亦在注视他。
江湖的风霜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反将他的风致洗历得更加出色。
身姿秀挺,神容疏懒,天塌不惊的笑意依旧含在唇边。
仿佛岁月越悠人越雅,风雨越急心越宽。
再看沈浪身旁,王怜花与之并肩而立。两人气息融溶,不分你我,虽未有亲密之举,却让人觉得他俩已是心意相通。
快活王不禁微微眯起双眼。
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要他不开口,无人胆敢吱声。
沈浪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令人不安的静默。
“一年未见,王爷可还安好?”
快活王淡淡应道:“好,本王什么时候不好过?”
语调出乎预料的轻柔平缓,未见一丝讽刺与怨毒。
柴玉关的心思比山岳还要沉,城府比大海还要深。
他一生传奇,经历过的失败与挫折能垒成高山,填平沟壑。
只不过陷在王夫人手里的那一次失败大了些,不但毁了他的容貌与身体,还让他的江山一朝尽丧。
但是,他也因此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要是烧不掉的黄金珠宝依旧留存在他手里,想要东山再起,亦并非难事。
在他看来,如今能挡在他崛起之路上的唯有一人——便是沈浪。
快活王凝注沈浪,淡淡笑道:“沈浪,你可知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沈浪笑道:“王爷大约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立除之。”
闻言,快活王哈哈一笑:“这是我儿告诉你的?”
声音柔和轻慢,但投落在王怜花身上的目光锋锐如鹰隼,逼的王怜花微微垂头,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快活王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撑着脸侧,再问沈浪:“你也是一般想法?”
沈浪笑语从容地反问:“难道王爷另有想法?”
快活王轻轻地笑了起来,另一只手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了起来,不疾不徐,极有韵律,显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平静至极,哪里像是与生死仇敌照面的模样。
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曾有一时半刻想过,若这世上没有沈浪,我的大业或许能顺利许多……”
“不过,我为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而羞惭。”
“这是何故?”沈浪不解,“铲除敌人的想法,不该合当有之?”
快活王冷嗤一声,道:“那是软弱无能之辈才会生出的念头。”
“所以这天底下才俊少,庸人多。”
“若我千方百计想要杀你,便是怕了你,没有信心收服你。”
“你沈浪虽是绝代无双的英才俊杰,也不过是芸芸江湖客中的一人。若本王连收服一人的本事都没有,何以敢网罗天下,雄霸江湖?”
一席话中,沈浪听出了无边的自信与骄傲,与王公子如出一辙。
但不同的是,王怜花的傲如凌雪红梅,于风剑霜刀之下摧而不折。快活王的傲却是凌云冲霄,持气吞山河之念,秉舍我其谁之势。
自认为世间无有能与之匹敌者,哪怕那人是沈浪。
所以他告诉沈浪,比起杀死你,我更想让你臣服。
这非但能让他得一强大臂膀,更是一种强有力的证明——今日的快活王并不落魄。
什么楼兰毁灭,大火焚城的失败,都不过是明日黄花。
如今,他能让沈浪这等人物都拜服在他足下!
这样坦坦荡荡表露出的野心,沈浪看不出虚假。
心中暗忖,快活王此刻展现的态度与王兄所言类似,力图令他臣服。
王兄既是怜花的人,必曾将自己的看法说与他。
但为何怜花执意认定快活王想要除掉他?
是因为他过于紧张自己,当局者迷?还是他瞧出了自己没有瞧出的事情?
沈浪沉思片刻后,出言试探道:“王爷果无杀我之心,为何从一开始便将我卷入,徒增变数?又为何要告诉怜花,此局是为我而设,只为铲除我?”
快活王凝注沈浪,没有回答,明锐的目光宛如钢刀,顺着他的面庞一寸寸刮下。
忽然笑道:“沈浪,在我回答之前,你须得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沈浪道:“王爷请问。”
快活王道:“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抓住沈浪?”
这是一个极有意思,又极危险的问题,沈浪想起王火烧对他说的话,心中微沉,但面色不改,淡淡一笑道:“沈浪是风是云,是漂泊不定的浪花,没人能抓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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