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消失了,但是空气中浮了一丝非常不起眼的血腥。
唐翮一惊,立刻要再搭箭矢,不料是晚了一步。凛然的杀气猛从身后袭来,唐翮回身不及,只能抽出匕首反手挡了一刀。兵刃交错声连得急,唐翮不擅近身,勉强接了几招便知不敌,便丢了一枚迷神钉过去,抽身展开机关飞到树林上空,弧形刀光随即追了上来。唐翮得了距离便张弩开匣连发了几箭,却都被躲开。陆劫趁唐翮停在半空,借刀势贴上前,接连是弯月状阴冷的刀影,双刃上立刻见了血。
唐翮咬牙,唇语念道,“飞星……”
他在陆劫眼前消失,又出现在原先的小山丘上,半跪在地喘着气,显然是负了伤。与此同时,埋伏着的一队弓箭手齐放连弩,铺天箭雨同几张巨大的刀网都朝陆劫飞了过去。
原以为这回能得手。
明黄色的亮光再度闪耀起来,凝聚的内力幻成一面繁杂的圣火图案,轰然化开在夜色里。亮光消失后,陆劫又一次消失不见。
逃了?潜伏在暗处?唐翮站起身,目光刚刚从那片林子移开。
刺目寒刃骤地逼现于前。持刀的人随后在身前现身,竟距离他不足两尺,半腾在空中——刀刃上萦绕着让人胆寒的浮光,几乎这一秒就要伤及到他。唐翮睁大眼睛,心念糟了,只从刀刃的寒芒中见到陆劫依旧神秘的笑容,还有兜帽下一蓝一黄异色眼瞳。
“有趣……”
陆劫的声音。
低缓,而又渺远得让人无法追寻,像大漠月下的鸣沙。
一刀斩空。陆劫在刀刃要收下唐翮的人头前一刻隐匿于夜色中。像是风穿过身体,唐翮怔着回过神,伸手取下左脸的银质假面——假面躺在手上,忽然裂成两半,脸上刺痛,似乎是出血了。
陆劫这回是真的不见了,月下只有那一声铜铃。
三个时辰,从这个人被雪魔武卫送进地牢开始算。裴鬼卿暗中观察着他。这人也是个万花弟子,十有八九也是被肖药儿当做了阿染那毒蛊的试验品,刚被送进地牢时还在惨叫,现在也是奄奄一息,再无法挣扎什么。
这人再过一炷香就会死,如果裴鬼卿不救他。
为什么要救?裴鬼卿望了一眼脚边一地尸体——前几日向景送来的伤员,自己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了。
地牢里的烛火晃动着。
裴鬼卿拂袖站起身子,带着银针和两个药罐子,走到那半死不活的人旁边。自然光这几个动作就足够让体内毒蛊发作痛到他脸色发白。
“滚。浩□□……”地上的人用尽力气吐出这几个字,裴鬼卿不理会那人的抗议,顾自平跪在那人身边,提针刺穴,苍白的脸色衬得自己神情更加冷漠。
“不需要……你假好心……”
“闭嘴。”裴鬼卿淡淡地回了一句,顺手点住他周身大穴,不再发话。那人也无法动弹无法说话,裴鬼卿只能感觉到这人浑身紧绷的肌肉,还有狠狠怒视着自己的充满恨意与杀意的目光。
裴鬼卿大概明白,之前他对向景送来的伤员冷眼旁观时,这万花弟子是守在牢外的。
提针,握针,局针。这人的气息似乎渐渐平稳,至于下来如何解毒——
寒光闪过,视野中忽然溅出一幕暗红色的血,裴鬼卿睁大眼睛,竟是一柄长剑直截插入了这人的心脏。裴鬼卿慌忙转头——瞳孔已经放大,呼吸也断了。
视线循着向上,眼熟的道袍,被血染过一样。
裴鬼卿咬牙,对上了向景让人后怕的冷笑。
“虚伪。”向景抽出长剑支在地上,蹲下身,欺身上前,手指抵住裴鬼卿下颌,压低声音到:“看见没有,那人死前还在用愤恨的眼神看你。”
“滚开!”
裴鬼卿破功怒吼,抬手似要打开向景,只是这点挣扎在向景看来不过是蝼蚁之力,不费半点力气就轻易将人按倒在地面,锁住手腕拉开高举到裴鬼卿头顶。
向景的脸逼到眼前。“别惹我。”
“恶狗,别欺人太——”
嘴唇被毫不留情地咬破,舌头探入口腔,让人再说不出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写的主角好墨迹!!!!咩花都直接和谐了
明唐上线ING
☆、八
正气厅里没有一个人舒得开眉头。该来的人都来了,围着一张沙盘图站着,有意无意地都将目光投向了沈骁。沈骁与江川对立,隔着整张沙盘。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等着江川和沈骁其中一方先发话。
精英旗的副将压低身姿上前,双手捧着一枚青铜制令牌呈给江川。江川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接过令牌,将令牌压在桌上,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这里。
长空令。
“在这里参战的诸位,谁可以站出来解释一下,”江川的声音低沉,非常冷静却没有善意,闪着火星的目光尤其是焦点在沈骁身上。“精英旗为何会牺牲那么多兄弟,内城的天璇影是如何被击退重伤,恶人为何会闯入正气厅?”
大部分人都垂着头,纵是平日最醒目的阿染,见江川发火,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精英旗糟了暗算,药蛊中被人下毒,盟里物资紧缺没有备用药物,沈骁也没有及时带人回防,所以……”苏梨约的话尾不着痕迹地消失。
“精英旗出事的时候,沈骁,大部队的人在哪里?”
沈骁便开口,话语也是从容不迫。“击退米丽古丽之后,在闻道草堂至七星岩一带被恶人缠住,故未能及时回防。罪责在我。”
阿染亦小声接道:“药蛊被人动手脚我作为军医没能及时意识到……我也有错……”
“先不急着在这一点上将责任归咎于谁。沈骁,回答我另一个问题——长空令,你从何得来?”
所有人都在看他。
沈骁早揣测到江川会质问他这个问题,偏偏这个问题他还不知该如何回答。给他长空令下落消息的人是唐翮,将长空令交给他的人是叶君虔。但是这俩个人他一个都不能交代出来。
“不说话是偷来抢来的?”阿染小声嘀咕道。
话刚出口,便被苏梨约扯住衣角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阿染别乱说话。”
“阿染,不用胡乱揣测。”江川转过头继续追问沈骁,“再问你一次,这枚长空令是谁的,你从何得来的。”
“笃笃”
沈本骁将要认下是自己强夺而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人在门上轻叩了两声。
叶君虔不知何时站在了正气厅门口,缓缓呼出热气,唇上并无多少血色。金色的外套在外头的寒冷中显得格外单薄,衬得刚从重伤中恢复过来的他有些虚弱。
该死。沈骁在心底骂了一声。叶君虔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身子刚恢复过来虚成这样还吹冷风不说,私自挪用长空令这罪名他要是担下来,不是降几级军阶就了事的。还有他将长空令交给自己,无异于在告诉别人说他是站自己这一派的,两派明争暗斗他又不知会被牵连多少。
沈骁终于是站不住了,回身走到叶君虔身边一把握住人的手腕,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过来干什么?”
叶君虔白回去一眼,再度正视江川:“师傅,长空令是我给沈骁的。”
正气厅的人便都哑口无言。
阿染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脱口而出“君虔哥,沈骁强迫你给他的吧?你怎么可能?”
“没有强迫,我自愿给沈骁的。”叶君虔强调了一遍,虽中气不足,却坚定无匹。
沈骁飞快地插出来打断叶君虔的话茬:“闭嘴,你回去养伤别来添乱。”
“沈骁,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叶君虔反问。
“你想我解释什么?向你要长空令调精英旗的是我,没能及时回防内城至使精英旗牺牲惨重的也是我,若有责罚我无话可说。”
江川的声音提高了些,似乎已经是濒临发作:“那我再问你,你为何明知粮草物资供应紧张,还将人带出内城迎击恶人?”
“哈!”沈骁如听到什么荒唐的戏言一般,蓦地冷笑一声,“那就甘愿蜷缩在内城安逸地过日子,等着恶人将外城的首领一一击退,在你眼皮子底下狂妄叫嚣吗?”
这师徒两人是真的吵起来了。
“能屈能伸,等昆仑的大军回盟,粮道夺回,再收回外城,精英旗就不会有丝毫损失,何必急功近利,若是元气大伤,纵使赢了又何意义?”江川锁眉,话语里已经掩饰不住心头的怒不可遏。
“师傅,恕我直言。”沈骁的声音稍冷静了一些,话锋依旧尖锐——“如果裴鬼卿没有失踪,精英旗也不会遭受丝毫损失。”
最先跳出来的竟是阿染:“沈骁你什么意思?!”
而江川,本已将拳头攥紧,马上又松了开来,连看着沈骁的眼神也淡了不少。
“不错,鬼卿生死不明,浩气盟如失双臂。”江川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正是因为他不在,我才会再三传信强调要死守内城,还有,君虔,我出征前叮嘱过你,不要将长空令转交给任何人。如此意气用事,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师傅,我并非意气用事,沈骁有能力击退恶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叶君虔走上前一步,而沈骁则侧身立着。